第一百三十七章　調離

「聶玄敗了？！」聽到傳來的消息，司馬騰簡直暴跳如雷！

這可是他派兵征討匈奴的第一戰，竟然就這麼敗了，還是大敗！怎能不讓他又驚又怒！要知道前些日子潞城還報了一次捷呢，五千騎不都被趕了回去。怎麼到聶玄這裡，就了潰不軍？

報信者連忙道：「匈奴部將狡猾，三面圍攻聶將軍大營，實在是不敵方才戰敗。聶將軍已經收攏殘兵，準備固守邑……」

守住了邑又有何用？！他的目的是攻打匈奴中部，讓晉保住安穩，區區一個邑有何用？！是了，之前派去潞城的兵馬，一定是匈奴使出的障眼法！本來劉淵就不會派什麼兵強將救都王，不過擺擺樣子，讓梁佔了個便宜。他卻誤以為匈奴兵弱，結果輕信聶玄的自吹自擂，落得戰敗下場！

可恨的胡狗小奴！

司馬騰扭頭衝旁幕僚們喝道：「爾等可有良策？！」

聽到聶玄敗陣，那些將軍府吏也極為震驚，高主簿思索片刻，終於道：「將軍或可向鮮卑借兵。代郡索頭部歷來聽命朝廷，只要借兵數千，定能力克匈奴！」

此時拓跋鮮卑與晉好，高主簿所說的索頭部，即拓跋鮮卑中部一支，居於代郡參合坡北。此部首領拓跋猗迤頗有雄才，數年穿越漠北，征服三十餘國，令索頭部為之壯大，還任命漢人衛為部落中的輔相，管理族中之事。如此親近晉國的番族，從他那裡借兵，應當不難。

聽高主簿這麼說，司馬騰立刻點頭：「派人去索頭部借兵！定要讓那群胡狗瞧個厲害！」

之前王浚借兵段氏鮮卑，就力克都王數萬大軍。他若是能借到拓跋鮮卑的人馬，也一定能讓劉淵那老兒兵敗國滅。比起自安危，討厭胡虜之事，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

想了想，司馬騰又道：「上黨如今也算安穩，讓令狐況領兵回晉。升任吳陵替其職位，把守壺關和附近陘道。」

這個調有些行險，不過如今聶玄剛剛兵敗，他手下實在缺人。令狐況出并州豪族，他那叔父令狐盛也是軍中老將，不如趁此機會提拔一下令狐一脈。至於上黨，只要能守住潞城和壺關，自可安然無恙。司馬騰雖不喜梁子熙此人，但是他確實是那種一言九鼎的真名士。只要有他在，上黨定能安然無恙。

飛快拍板定計，兩隊信使出了晉，各自領命而去。

＊

「令狐將軍要北上晉，換吳將軍繼任？」看著面前青年，梁峰訝道。

「東贏公有令，末將怕是明日就要離開。吳將軍那邊也接到了軍令，不日便能抵達壺關。」接到了晉傳來的消息，令狐況立刻趕來潞城，向梁峰說明況。一是兩人著實不錯，另外也是關於奕延的歸屬問題，還是個麻煩。

目前奕延可是他名義上的部下，還分走了一千兵額，這個事，自然要好好理一番。

梁峰哪會能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但是那一千辛辛苦苦練出來，剛剛剿過匪、見過的合格兵卒，怎能拱手讓出？更何況還有奕延！

微微一笑，梁峰道：「如今聶將軍新敗，東贏公怕是要倚重令狐將軍，此去晉也是好事。不過前些日子，涅縣剛剛鬧出匪患，還意圖與偽漢勾結，免不得要清掃一下，故而損了些兵……」

聞弦知雅意，令狐況立刻明白，這是對方不想還他兵馬，還要用軍功來換了。涅縣一役，似乎剿匪近千？思量片刻，令狐況點頭道：「上黨確實不甚安定，末將自當上書，告知東贏公。怕是得再留一千人，方能鎮守壺關。只是不知吳將軍那邊，是否足用？」

如此加加減減，一千人就算留在了壺關。只是這兵等於在府君手中，替任的吳陵願不願意，他還弄不清楚。

「這個令狐將軍自可放心。吳將軍素來與我親厚，當能守住壺關。若是兵有不足，也可從流民中招募。」梁峰立刻應了下來。

這點梁峰倒是頗有把握。吳陵跟他可算是老了，一同分贓都分的不亦樂乎，這點小事，不在話下。更何況遇到戰事，最怕兩頭指揮，令狐況他用起來不怎麼順手，吳陵可就沒這顧慮了。

聽到梁峰如此大包大攬，令狐況也鬆了口氣：「如此最好。」

敲定了人員安排，梁峰終於放下心來：「此去晉，將軍怕是要同匈奴惡戰。還當小心才是。」

令狐況消息靈通，早就聽說了借兵之事，笑道：「這個府君倒是不用擔心。東贏公已遣使去往代郡，當能借到拓跋部兵馬。鮮卑鐵騎冠絕天下，就是匈奴見了，也要退避三舍才是！」

＊

送走了令狐況，梁峰低聲嘆了口氣。就算對這段歷史再不悉，他知道北魏的皇帝姓拓跋。雖然記不得北魏是何時立朝的，但是這些胡人，終究要在北方大三百載。今日司馬騰用拓跋鮮卑，是否也為明日拓跋一脈繁盛，奠定了基礎呢？

不過遠憂畢竟抵不過近患。不論是對司馬騰這個并州刺史，還是對他這個上黨郡守，匈奴才是近在咫尺的威脅。只盼這支借來的強軍，能稍稍安定并州局勢吧。

思索片刻，梁峰道：「請奕營正過來。」

不大會兒工夫，奕延就大步走進了書房：「主公，可有事喚我？」

「令狐將軍要離開上黨了。」梁峰開門見山道。

奕延一聽，便握了雙拳。他可是掛在令狐況名下的校尉，還有那一千人馬要怎麼辦？！

梁峰笑著擺了擺手：「伯遠無需擔心，我已同令狐將軍商議妥當，留下千人駐守壺關，協助繼任的吳將軍鎮守上黨。而且明年還要擴軍，充實守軍人數。」

聽主公這麼說，奕延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主公專門為他做了易。接替令狐況的繼任者竟然是吳陵，這可比原本的令狐一系要好縱。繃的心鬆了下來，隨後，又有一抹浮上。主公永遠會為他選擇最好的道路，把他留在邊。

垂下頭顱，奕延低聲道：「但憑主公安排。」

並未察覺到這一瞬的心思，梁峰繼續道：「今冬匈奴恐怕會專心與東贏公較量，有鮮卑助力，晉未必會敗。如此一來，也就為上黨騰出了些時間。要儘快訓練流民，充實部曲。等到吳將軍來了，你便同去壺關走一遭，非但壺關，剩下幾條陘道，也要把管周全。」

除了軍事，還有民生。如今他可沒有原先的天真了，能搶的時間，就要去搶，去奪。用盡一切辦法，保住這小小一郡。等到擁有自保的能力之後，其他才有餘力去做。

時不我待啊。

＊

竹林之中，傳來一陣沙沙響。一個影瑟的蹲了下來，想把自己藏的更嚴實一些。然而他上穿著的可不是能供嬉戲的衫，而是全套的帝王袞冕。這樣一打扮，就算再悉這片皇家園林，也不可能躲過查探的目。

很快，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兵士看到了躲在竹林中的天子，大聲呼喝起來。本不顧天子抓著竹枝不放的求饒姿態，他們把這位九五之尊拖出了竹林，送在了自己的主帥面前。

連馬都未下，張方不耐的揮揮馬鞭：「陛下，世道紛，多有胡人、匪盜造反。宮中人，還請陛下隨臣到軍營之中，護衛周全。」

他的語氣十分不善，即便是眼前這個面有癡的中年男子，也聽出了不妥，不由嚎啕大哭，喊起來。

可是宮中，又哪有護衛？張方進之後，已經停了三月之久。這三個月，莫說是城中的財，就連賈后早夭的兒哀獻皇的墓，都被掘了個底朝天。面對這群兇殘如狼的兵匪，又有誰敢站出來，保護天子的尊嚴呢？

一旁侍立的中書監盧志終於忍不住開口勸道：「陛下還是聽從右將軍之言吧。臣無用，但臣會全力護衛陛下，不離陛下左右。」

為在場唯一一個明白人，盧志又怎會不知張方所想的是什麼。之前豫州都督范王和徐州都督東平王聯名上書，要求張方撤離，出陛下。而好不容易拿到了重寶的河間王又怎肯放棄，堅決不讓張方撤兵。於是幾人就扯起皮來，僵持不下。再加上東海王的兩個弟弟平昌公和高王從旁煽風點火，局面極為複雜。

但是張方帶領的關中將士可忍不了了。就算能任他們搶掠，如今該搶的也早就搶了個乾淨，眼看天氣轉涼，誰還耐煩在這個孤城留守？眾人紛紛鼓噪，想要返回長安。鬧這樣，張方首先考慮的還是軍心，既然自家主上河間王最在意的是城中這位陛下，那麼讓陛下遷都，前往長安不就妥當了？

於是這群大頭兵，就這麼闖進了皇宮，劫持天子。面對這樣一個殘暴不堪的渾人，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嗎？盧志想不出。唯有暫時聽從此人命令，前往長安了。

有盧志在旁不住勸說，天子的哭聲漸漸停歇，哽嚥著追問道：「朕可帶宮寶同去嗎？」

張方訝然大笑：「若是有陛下聖旨，臣自當從命。」

見天子那副鬆了口氣的表，和馬上之人貪婪的笑容，盧志不由閉上了雙眼。可是此刻，又能攔得住什麼呢？

當日，天子便隨張方住進了軍營。隨行的沒有鹵簿，只有十二個小黃門和盧志一人。而張方拿了聖旨，率兵衝進了皇宮，殺擄掠，搶奪府藏。就連宮中的帷幔、流蘇都割下，來墊馬鞍。

若不是盧志拚死相勸，讓張方莫學董卓，怕是此人會一把火燒掉皇宮和太廟。然而不燒又能如何？魏晉兩代積蓄，錦帛四百萬，珠寶金銀百餘斛，一掃而空！

三日後，張方帶著鼓囊囊的行囊，哭哭啼啼的宮，還有天子，都王、豫章王等人，浩浩離開了王都，返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