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整編
從山上運下的資又陸陸續續回來了兩隊,直到太落山,弈延才帶著最後一支小隊返回了梁府。
夜已經暗沉,梁府門前卻一片燈火通明,就像召喚倦鳥的明燈。然而弈延沒有料到,連那人都迎出了大門。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梁峰面前,單膝跪地:「主公,屬下幸不辱命,徹底掃平了青羊寨!」
非但掃平,恐怕還搬了吧?梁峰笑著上前一步,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沒想到你能做的如此好,起來吧。裡面說話。」
那隻手有些冰涼,也不知是等得太久,還是溫過低。弈延飛快起,一把扶住了梁峰。跟兩人初次相遇時一樣,他上還沾染著敵人的鮮,渾塵土,狼狽不堪。而那人,也依舊乾淨雅緻,仿若天邊的雲朵。不過這次,弈延沒有退開,沒有放手,而是在梁峰側,扶著他向主院前行。
一步一步,弈延的心彷彿也平靜了下來,不再憤怒、不再焦慮,不再徬徨,所有的東西都落回了原,繫在了畔那人上。
不多時,兩人就回到了室。在榻邊坐定,梁峰舒了口氣,先問道:「幸好此次一帆風順。你是怎麼攻打進去的?」
他甚至都沒問自己最後繳獲來的都有什麼。弈延中一熱,細細描述起了攻寨的經歷。梁峰邊聽邊點頭,這分明就是特種部隊的攻堅戰,也許將來可以按照特種兵的訓練方式培養一個尖刀班?
終於說完後,弈延道:「我把青羊寨裡的所有財都運了回來,寨子也放火燒了,以後再也不會有山匪盤踞。」
難怪車隊都回來了三四趟,梁峰好奇問道:「你最後帶回的三大車,都有些什麼?」
「錢絹。」弈延答得乾脆,「還有金銀珠寶和各珍玩,估計是劫掠商隊得來的。他們沒捨得花用,分別藏在各自屋中。」
嚯!這麼三大車,足足有幾十萬錢了吧?梁峰不由笑了出來:「還是無本買賣來的輕鬆。」
「我可以帶兵攻打別的山寨!」弈延立刻道。
梁峰卻搖了搖頭:「青羊寨況特殊,主力已經被我軍掃平,攻下自然容易。但是切莫對攻城戰掉以輕心。沒有幾倍的兵力,輕易別想攻下一座堅城。若是守城之人意志堅定,城資充盈,在幾倍的敵軍面前分毫不都是常事。攻城戰也就了消耗戰。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那些城池的主意。」
就像南宋時蒙古大軍折鞭釣魚城,數萬大軍也攻不下一座小小城池,反而一戰擊殺敵軍統帥,致使蒙軍發生,也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格局。在關鍵部位設置的關鍵堡壘,向來是戰爭不可忽視的要素,他可不想因為一個小小山寨,讓弈延對攻城戰有輕忽之心。
弈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梁峰卻沒有停下,繼續道:「而且我訓練你們,並不是想讓你們打家劫舍的。不論搶的是百姓還是山匪,都可能引來嚴重後果,軍心散了,一切也就白搭。這次你做的很好,沒有私下把財分給兵卒,只有良好的紀律,才能讓兵士不為眼前的利益所。」
「主公想要給這些人賞賜嗎?他們已經了不恩惠!」弈延皺起了眉頭。他倒是沒有太多心思,只是覺得繳獲的所有財都該是主公的,才沒讓下面人沾手。
梁峰搖頭道:「打了勝仗,還是該有賞賜的。不過錢帛人心,永遠不是獎勵兵士的正道。這次的遭遇戰,也讓我看到了不問題,正好想趁這個機會,整編部曲,增加兵卒數量。」
之前他想差了一點,兵路線是好,但是並不完全適合梁府。梁府的人丁實在是太單薄了,如果只靠職業軍人,永遠也湊不夠應付大戰的人數。不如像大唐府兵學習,發展一批半耕半戰的後備兵力。而那些職業軍人,則會為其中的尖刀利刃,發揮最大作用。
這個話題,恰恰是弈延想聽的:「沒錯,人太本無法兼顧。主公邊也要留下足夠的人手才行!」
看來這次劫持事件,還是給弈延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影。梁峰笑笑:「是這個道理,以後我邊也留一個伍的衛,主宅裡的僕役同樣要訓練起來,兼顧安全保障。不過這些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是我設想的這個獎勵制度。它共分三等,可以如此作……」
梁峰說的興緻,弈延越聽,眉頭卻皺得越高,最終忍不住說道:「主公,我無需這樣的獎賞。而且這田畝數量,是不是太多了,府裡要如何維持生計?」
「給士兵們的田畝越多,就能養活越多的人口。每一畝減免稅賦的田地,都能多養活一條人命。所以要看的,不該是梁府能收到多錢糧,而是它能讓多人活下去,保住多命。」
這是梁峰花了一下午時間,才慢慢想明白的事。現階段,這樣的整編確實花銷不,但是相應的,它也能養活更多的丁口。而當這些人活下來,甚至倉中有糧,囊中有錢,那麼地方上的經濟就會復甦。養兵養的不只是兵,更是那些兵士後的家人。
三五百人的時候,這樣的政策看起來還不起眼。但是若有三五萬人,那麼他們背後的百姓,就是個足夠巨大數字了。不過這些,都還很遙遠,現在要做的,是讓那些流了,灑了汗的兵士,能夠拿到他們應得的獎勵。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這些,梁峰興緻高昂。看著面前臉蒼白,卻神采飛揚的男子,弈延眼中也漸漸有了彩。他知道主公心善,否則不會從兵手裡救下自己,更不會給他們這些羯奴自由。但是他沒料到,主公竟然能看的如此之遠!若是讓他治理一縣,乃至一州,又有多人能夠免於流離失所,過上安寧富足的日子呢?
不論如何整編,這部曲,都是主公的基所在。他會好好打磨這支部隊,讓它為主公一飛衝天的雙翼!
*
軍營的大通鋪中,呼嚕聲響一片。睡在牆角的朱二抱著上薄被,舒服的打了半個滾。差點撞在了一旁的隊友上。不過兩人都睡的四仰八叉,倒是誰都沒打攪誰的好夢。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朱二突然「哎呦」一聲,翻坐了起來:「要誤早了!」
這一嗓子不大不小,營房裡一半人都驚醒了過來。立刻有人罵道:「出什麼,這兩天休息!」
聽到這聲吼,不人倒頭又睡過去了。朱二漲紅了臉,得完全沒了睡意,爬下床榻,向外走去。
此刻天剛濛濛亮,外面校場上果真沒人,朱二站在空的場子邊,有些發怔。距那日迎戰山匪已經過去了三天,然而站在這裡,依舊能到當日殺敵的慄。那種心臟揪,雙眼充的恐懼和興。
那一戰,他正面擊殺了三個敵人,還傷了兩個。下來之後,手抖了整整一日,連隔天攻打山寨都沒能參與。直到如今,他還能記得那一張張模糊的臉。但是古怪的是,每日睡下,那些面孔卻絕不會出現在夢中。相反,一夜無眠到天明。
一定是因為那些人該殺。朱二握了握拳頭,心底出奇坦然。他可是梁府邑戶,出生在田莊裡。這山下,有他家的田地,有他的父母親人,憑什麼就要任由那些匪兵禍害?如果那群混帳膽敢再來,他一定要多殺幾個,讓他們死無葬之地!
「咦?朱二,怎麼起這麼早?」一旁的房門拉開,孫焦從裡面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屬下,不由問道。
「伍長!」朱二趕站直了,右手抬起放在前,行了個軍禮。這也是隊正教的,說什麼當兵的甲冑在,不方便跪拜,都用這種禮節就行。
孫焦隨意揮了揮手:「哪來那麼多規矩?今日不是不出嗎,你起這麼早幹嘛?」
「我……我睡不著,出來轉轉。」朱二撓了撓頭,傻笑道。
「哈哈,是不是也惦記著今天的檢閱啊?」孫焦瞥了眼這兩天剛剛搭起的木臺,煞有介事的說道,「我可是打聽過了,據說郎主會給咱們發賞!說不定是從匪窩裡繳來的銀錢呢!」
「真的嗎?!」朱二吃了一驚,「若是一人給發個兩緡,也是好大一筆呢!」
「這還真說不好。」孫焦嘖了一聲,「不過我聽說了,木坊都得了兩三次賞了。這次咱們的功勞如此大,說不定也能給些甜頭?」
「其實郎主對咱們也夠好了。」朱二倒是有些心虛,喃喃道,「是這一日三餐,還有服、佃田,就是好大一筆開銷。養咱們可不就是為了打仗,再討賞有些說不過去了啊……」
孫焦不由一噎:「我就是聽了一耳朵,誰知道呢?反正這是郎主第一次檢閱部曲,還是要打點神才行!不跟你廢話了,我去練箭了。」
自從敗給了弈延之後,孫焦也練起箭來,朱二都見過好幾次。看著伍長遠去的背影,朱二長出了一口氣,是啊,不管如何賞賜,在郎主面前演練可是要打起神,別丟了他們伍的面子才好。
想了想,朱二一路小跑,往一邊的水井去了。看隊正天天都要洗乾淨才回府的架勢,先洗把臉弄得神點,總是沒錯。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所有人都被各自伍長趕了起來。一個個穿上了新,拿起了整日不離手的長槍。自從那日鏖戰過後,隊裡每人都拿到了條三尺長的紅纓,可以繫在槍頭,據說這樣就能防止順著槍桿流下,持槍拚殺時手就不會打了。對於已經見過的家兵而言,這東西絕對實用,繫上也好看的,似乎連那長槍,都多出幾分虎虎生威的氣勢。
打理好一切,校場邊的圓鼓就咚咚響了起來。當日殺敵的形頓時湧上心頭,所有兵士都握了長槍,起了膛,列隊大步走到了點將臺邊。
然而和設想的不同,此刻,高高的木臺上並未擺放榻、矮幾,而是放了一張古怪的高腳長案,上面搭著紅布,放著銀盤,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不過心底再有疑問,也沒人頭接耳,習慣了列隊練,這點規矩他們還是懂得的。
在這樣極為安靜,極為肅穆的氣氛中,兩人拾階而上,緩緩登上了高臺。一人穿皮甲,手按長劍,灰藍眸子中著蕭殺之氣,讓人不敢直視。另一人則寬袍緩帶,大袖翩翩,說不出的貴氣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高臺正中,那一戎裝的男人上前一步,大聲道:「全都有,立正!行軍禮!」
嘩啦一下,所有人都併攏了腳跟,抬起右臂,敲在左之上,行了個梁府指定的軍禮。雖然只有二十人,但是作整齊劃一,氣勢非凡。
梁峰的目在他們上劃過,點了點頭:「前日你們勇殺敵,擊退了五倍於己的匪兵,果敢英勇,值得褒獎。」
只是短短幾句話,就讓下面不人漲紅了面孔。這可是郎主的誇讚啊!而且褒獎,是真的要賞東西嗎?怎麼沒看到案上擺放銅錢?
梁峰也不買關子,開口道:「從今以後,梁府軍功分為三等。第三等軍功,勇殺敵,獲得大勝,所有參戰軍士,免賦三年!」
這話一出,下面立刻起了。他們是料到了會拿到賞賜,但是最好的設想,多不過是幾串錢。然而免賦三年就不一樣了,他們每人都有十畝的軍田,若是十畝田都免賦三年,豈不是能養活一家老小了?
「這第三等軍功,可以累積。每次你們勇殺敵,大勝而歸,都會換來三年的免賦,戰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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