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芳園。

日上三竿，冬日暖，幾株梅花開得正好。

不遠的茅草屋頂是一家茶寮，茶寮中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著一壺茶水和各糕點。

桌案兩邊各坐著幾個人。

東側是個中年婦人，領著一個俊雅的年輕男子，後還站著個兩眼晃的小廝。

男子穿湛藍高領錦袍，俊容，抬頭了一眼茶寮中的布置，心中回憶頓生。

西側坐著的也是個中年婦人，手挽著一個面容白凈的年輕子，後站著個微胖的丫鬟。

那年輕子梳著雙髻，髮髻上還著兩朵淡的梅花，幾縷劉海自然垂下，半掩著一張俏麗的臉龐。

「程夫人，我家瑞雪剛從學中畢業，求親的人……可都快把我家的門檻給踏破了，」穿土黃大袖的中年婦人一邊說，一邊得意地拍著那年輕小姐的蔥白玉手，「可自從上回……見過令公子之後，就說……還想再見一見，誰知令公子總說公務繁忙，避而不見。」

「張夫人，我家敬之的確是公務繁忙，他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衛尉府卿，平時忙得人影都看不見，」緋大袖的中年婦人用手扶了扶鬢髮，忽話鋒一轉道，「不過……他也就是個四品卿，怕是不了尚書大人的眼。程家如今日薄西山，只怕敬之和瑞雪小姐……是沒有緣分了。」

程夫人心中冷哼，之前張尚書拒婚的時候，不是很得意的嗎？

這幾日都已經放手給兒子安排了幾家相親宴了，張家這時候又約見面是什麼意思？

「程夫人，依我看，這倆孩子還是有緣分的。」土黃大袖的婦人看了一眼後的丫鬟，後者立刻遞過來一個食籃，張夫人笑道，「這是瑞雪親手做的紅糖糕，說是……想給兩位嘗一嘗。」

丫鬟打開食籃的蓋子，端出一疊棕紅的糕點來。

「這怎麼好意思？」程夫人面上有些尷尬，瞥了兒子一眼，「我們……都沒帶什麼見面禮。」

「夫人別客氣，」對面那的微微一笑，地看向藍袍男子，「不過是糕點而已，不值一提的。」

「張小姐親手所做，實在難得。那我們就嘗一嘗，」程夫人說著，捅了捅兒子的胳膊，「敬之，你也嘗一嘗！」

這位張家小姐倒是乖巧的，端莊漂亮又討人喜歡，家世背景也是上京城中數一數二，若是娶做兒媳婦兒，還不得讓蕭夫人、李夫人們羨慕死？

程夫人這麼一想，就又多看了張瑞雪幾眼。

藍袍男子本來眼珠子看著天上，被他母親一說趕回神思，看了一眼對面的，朝程夫人訕訕地道，「娘，我……我不吃糖。」

「就吃一塊！」程夫人給兒子使了個眼，又垂頭飲了一口茶，輕描淡寫道，「吃完了你去園中折一枝梅花送給瑞雪。」

「娘！」程謙翻了個白眼，背過臉去，「這留芳園是公家的園子，若是誰都去折，樹上的梅花早就沒了！」

「你！」程夫人指著兒子，又在他背上捶了一下，「讓你去折一支，又沒讓你去把樹砍了！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有公德心？」

「好好好，我去折！」程謙也沒有吃那糕點，就站起，領著輕語走到園子里去了。

滿樹梅花爭艷，除此之外，園中一片蕭條。

他不想起那日，在留芳園中與趙霜鬥的場景，當時不覺得怎麼樣，眼下卻覺得這回憶滿滿都是甜。

「爺，折梅花！」見他家爺又犯病了，輕語急忙提醒道。

男子抬頭看了看，滿樹的白梅花，讓人心醉神怡。

「敬之！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折了梅花沒有？」程夫人站在茶肆門口，扯著嗓子喊。

「娘！別喊了！」程謙無奈地回應了一句，便輕一躍，跳上樹去折下了一支梅花。

忽聽到一陣狗聲由遠及近，程謙和輕語都豎起了耳朵。

「爺，有狗！」輕語躲到他後。

藍袍男子聽到狗聲卻滿眼都著興，仔細一看，居然真的是若姬。

一隻雪白的長狗顛顛地跑了過來，看見他愣在原地，一時沒敢。

「若姬！」他高興地走過去蹲下子，手著長狗的臉，又朝它後看了看，只看到一個侍跟來，便問道，「你家主人呢？」

「嚶嚶……」若姬被他得一臉疑，發出一陣遲疑的嚶嚶聲。

明明記得上回把此人的臉給撓花了，還以為今天冤家路窄免不了一場大戰，怎麼他不但不生氣，見了自己還很親昵的樣子？

若姬怎麼也想不明白。

向福趕拉了拉狗繩，朝程謙施禮道，「程卿，我家主人今日事忙，讓奴才牽了若姬來逛園子。」

「在忙什麼？」話一出口，程謙又覺失禮，改口問道，「攝政王和王妃殿下可好？」

「也……也沒有忙什麼，兩人昨夜鬧了一夜，現在……許是還在睡吧。」向福說著，抬頭看了一眼高大俊朗的男子，見他今日沒有穿服，也沒有佩劍，便好奇問道，「程卿今日也來逛園子？」

一個大男人來賞梅花可不常見。

藍袍男子微微失神，還在琢磨方才那侍話里的意思。

鬧了一夜，是真的吵鬧了一夜，還是……

程謙忽覺心中一陣刺痛襲來，令人頭暈目眩。

待收斂了心神，他便指了指茶肆的方向，回答道，「本……陪母親來逛園子。」

向福和若姬朝茶肆的方向一看，見裡邊坐著幾位眷，桌案上還擺著茶水和糕點，便猜了個大概。

「大人是……相親？」向福微微一笑，見程謙尷尬地點頭，便又拉著若姬的繩子道，「若姬咱們走，別打擾大人相親。」

「汪！」若姬剛跑了幾步，正跑得歡快，忽又聽見背後有人喚。

回頭一看，見那個修長的藍影邁著大步追了上來。

程謙從後出一枝胭脂的梅花，雙手遞到向福手裡，「公公，這支梅花……麻煩替我給長公主，就說是……說是下一點心意。」

向福疑地接了過來，了一眼茶肆的方向，「是，程卿放心。大人快回去吧，別讓人家姑娘久等了。」

程謙著若姬和向福走遠，才輕躍了幾下，從樹上又折下一支梅花。

－－－－－－題外話－－－－－－

最近特別消極，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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