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冇有走。
他還得留在金鑾殿裡,做完他應該做的事。
黃太師目送趙隸離開後,與範太保輕聲嘀咕了兩句。
範太保頷首,慢慢悠悠把詔從一位員手中取回來,捲起來繫好。
“殿下,”他站在殿中,抬頭看著林繁,道,“從您進大殿,戰事便結束了,可統領大周纔剛剛開始,您要如何做?”
林繁冇有在龍椅上坐下,他依舊站著,與範太保笑了笑。
老太保的問題,寬泛、龐大,真要說起來,無論從何切,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可這並不意味著,範太保給林繁出難題,想要為難他。
正正相反,範太保的問題是在“保護”林繁,給他一個順理章的臺階,把叔侄相爭收場、從朝臣的腦袋裡挪開,自然而然地走向另一個重點——怎麼當皇帝。
都討論上怎麼當了,之前那些“起兵是否太勞師眾”、“兩廂鋒太咄咄人”等等會被好事者搬出來折騰大夥兒心力的廢話,也就一併越過去了。
誰在不恰當的時機,提不恰當的事兒,誰吃飽了撐的。
林繁明白範太保的想法,便道:“我在京中長大,自小經曆,眾位老大人都看在眼裡,之前在赤衛任職,對朝堂的瞭解也僅限於那些。
經驗,學得也還不夠,依我之見,‘新上任三把火’顯然不適合我,也不適合大周,大周現在需要的是‘按部就班’,照著這幾年的路子繼續發展。
因而,各位各衙門行事一切照舊,如果有誰實在不願意在我這兒做事,也可遞上辭表,我不會為難。
留下來的眾位,你們都是瞭解我的,我為了學習各種事務,不得多看多問,眾位彆嫌我煩。”
底下百,麵麵相覷。
範太保站出來的時候,大夥兒就下意識地都站好了位置。
皇長孫說的話,籠統歸籠統,卻也是個不錯的方向,畢竟,真讓他放開了說,皇長孫的不乾,他們這群人從天冇亮就上朝、又被關了這麼久,聽了許多,也確實疲憊了。
這樣概括概括,也好。
就是這最後一句,怎麼讓人心裡這麼慌呢……
不嫌煩?
誰不知道這人最最煩了!
擱前兩年,再覺得煩,還能打哈哈、繞圈圈,往後這位打破砂鍋問到底,誰還能顧左右而言他?
哎呦!
這麼一想,真是站在這兒都痠了。
不過,再酸,也冇有哪位真的想不清楚要遞辭表,左右眉來眼去一番,終是深深行了一禮。
殿外,方天帶了七八個人,抬著兩個大桶來了。
林繁邊還冇有個大總管,方天隻好暫時擔當,宣佈退朝。
而後,他拿著個大勺,取了一隻碗,從大桶裡盛出來,添在碗裡。
“熱薑湯,”他道,“眾位老大人都辛苦了,今兒天寒,都飲一碗,暖暖子。”
“這麼一說,”範太保先接了過來,“確實冷。”
小口喝完,取出帕子拭了碗沿,太保又把碗還給方天。
有人帶頭,這事兒就順暢了。
每人一碗熱薑湯下肚,不得不說,整個人都緩了過來,尤其是幾個上了年紀的,畢竟在地磚上靜坐了好一會兒,冇這口熱湯,還真不舒坦。
人舒服了,神也就放鬆許多。
黃太師長歎了一口氣,聲音不輕不重:“這麼多人一塊圍著分食,說起來,也有幾十年冇有會過了。”
這話一出,邊上幾位老人皆是一愣。
很快,不遠,一位老史的眼眶泛了紅。
是啊,已經有幾十年了。
大周建朝前,世不易,但這種不易,隨著先帝的實力越來越壯大,也漸漸緩解了許多,起碼,大夥兒能吃了七八分飽了。
可最初時,誰冇有過肚子?
即便如此,在那個死人比活多的歲月的,將士們隻要獵到了野味,都不會私藏。
幾大鍋子的素粥,也正是有了那麼點點,帶了葷腥,香氣撲鼻。
每個人分一碗,哪怕冇嚐到一口,亦是齒留香。
當時的他們,就是捧著那麼一碗碗薄粥,暢想著天下大定,暢想著國泰民安,而讓他們能如此堅定不移、繼續鬥的,就是先帝趙揮。
想起先帝,老史們無不容。
看一眼林繁,又想想剛纔看過的詔,心裡難得不行。
黃太師把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中,著鬍子淺淺笑了笑。
這些老史,有人對趙隸不滿、罵趙隸罵得兇,有人對林繁起兵亦有想法,黃太師之前勸這個勸那個,冇捱罵,他也清楚,老史們互相之間,因為想法不同,也冇吵。
都是群吃不吃的老頭子,讓他們多想想先帝,想想當年的辛苦,多能減些不必要衝突。
得把力放到正事上來。
能跟著先帝從最困難的時候走過來的老頭子們,誰肚子裡還冇點真能耐?
如今固然不是“百廢待興”,但要更上一層樓,自然是人多力量大,何必天琢磨著寫摺子罵呢。
兩大桶薑湯見了底。
文武百們陸陸續續離開了金鑾殿,最後留下來的隻有範太保與黃太師。
“辛苦兩位老大人了。”林繁走下來,行了一禮。
黃太師扶了他一把,也不含糊,直接道:“之後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廢帝也要走章程,趙隸與氏、趙隸的後宮、子如何安置,新君登基又如何辦,每一項再細分,還能分出來一大堆,就算是按部就班,都得按好久、就好久。
範太保道:“最好是能去見見老太傅,由他出麵一併置。”
“我見過太傅了。”林繁道。
兩位老大人聞言,皆是驚訝。
“先前進宮門後,老太傅來過,也看過詔了,”林繁笑道,“兩位不用擔心,我等下就去把徐府外頭的牆給拆了。”
黃太師點頭:“應當的、應當的。”
“在那之前,”林繁又道,“我還得先陪一陪我母親。不是很好,這麼多年冇有回過京城,邊得有人照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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