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把那張商賈們都按了手印的契書放到封朔跟前時, 封朔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越來越本事了。”
姜言意把下一抬,哼了聲:“銀子我給你弄到手了,修建書塾的事就等你這邊了。”
封朔放下那張契書,道:“回頭我給宋博州去辦。”
宋博洲是西州錄事, 謝知州倒臺后, 一直都是他在接管西州府衙, 修建書塾這些惠及民生的事,自然也歸他管。
姜言意道:“書塾建好后, 我想在書院里立一塊石碑, 把出錢修書院的商賈名字都刻上去。”
此舉是在名聲上給商賈們一點甜頭, 凡事都得有張有弛。
先前商會的人募集軍需,隨后就帶領商賈們一起做瓷窯的生意, 讓商賈們多多都賺了些銀子,這次再提出捐款辦書塾, 商賈們反對才沒那麼激烈。
已經有了在泗水城開如意樓的這顆甜棗, 再給一顆, 不過是鐫刻個石碑的事,就送了富商們一波糖炮彈, 何樂而不為?
再者, 書塾修建起來了,也有利于封朔在外的名聲。
如今天下大,別的州府百姓謀生都問題,西州窮苦百姓家的孩子卻能上學堂, 商賈們也“自發”出資修建書塾, 聽起來怎麼都覺著西州好似一世外桃源,既可以吸引更多商賈把財富帶過來,又有利于封朔招賢納士。
姜言意考慮的這些, 封朔自然也明白,他道:“都依你,名單上出資的商賈,今年的賦稅可減免一些。”
府出面給了好,跟姜言意想方設法給府上們的好不一樣,這是明擺著告訴富商們,響應府制定的政令,府也會在一些方面給他們優待。
姜言意點點頭,起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封朔看著意味不明道:“這就走了?”
姜言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走近幾步,擺出一個妖嬈的姿勢倚靠在他書案前,眼如問他:“不然呢?”
封朔沒說話,卻突然一把將扯進了懷里,大手按著后頸,讓整顆腦袋都埋進了他膛。
春寒料峭,西州冬末春初還時常雨雪霏霏,常人一冬還不敢換下來,但封朔只著了件開春穿的錦袍,形看起來拔而清瘦。
姜言意毫無防備,一頭栽下去,上的口脂還印在了他領雪白的中上。
封朔呼吸很平穩,但姜言意明顯覺到他的心跳聲加快了。
反應過來剛想掙扎,就聽見門口傳來兩聲干咳。
跟著是邢堯的聲音:“太皇太妃聽說楚姑娘來府上了,讓楚姑娘過去坐坐。”
封朔一手按著后頸,下抵著姜言意的腦袋,嗓音聽不出喜怒:“知道了,你退下。”
邢堯自知怕是撞破了主子的好事,正尷尬不已,得了這命令,趕退出去,還帶上了房門。
封朔松開手時,姜言意跟只鴕鳥似的手忙腳從他懷里爬起來,臉紅得快滴。
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雖然現在讓邢堯誤會了他們,但瞧見封朔抱著,還是比瞧見倚坐在書案上對著封朔搔首弄姿好……
封朔狹長的眸子染上點點笑意,睨著道:“不繼續了?”
姜言意又尷尬又抹不開臉面,只得揪了揪他手臂側的泄恨。
封朔皮糙厚,非但不覺得疼,反倒因的窘樣笑出聲來。
姜言意惱不已,轉往外走:“我去看太皇太妃。”
封朔合上手中的公文站起來:“正巧得閑,陪你一塊過去看看母妃。”
他雪白的領口那個嫣紅的印格外矚目,姜言意道:“要不你換服?”
封朔只淡淡回了一個字:“忙。”
姜言意只得折回去,用手絹沾了些茶水把他領口的印掉,在此期間,封朔一直盯著看。
雖說是站著,封朔坐著的,但封朔那目,總讓姜言意覺得有說不出的迫,嗔他一眼:“看什麼?”
封朔嗓音懶洋洋的,略帶幾分氣:“看你啊。”
“那你慢慢看。”姜言意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被他這句話起的漣漪,故作鎮定開口。
干凈那個印,剛要收回手,卻被封朔一把攥住了皓腕,從手背看,五指纖細白皙,蔥一般,甚至看不太清指節,只不過手心和指腹卻有些不太明顯的繭子。
封朔輕輕挲了一下手心的繭子,音低沉得有點黏,說不出的,“怎麼弄的?”
姜言意道:“練弩時磨的。”
封朔做給他的那把弩雖小巧,但箭放出去,好幾次都震得手心發麻,慢慢有了一層繭子,用弩時才愈發嫻了,如今在二十步開外也能中箭靶。
封朔沒說話,盯著的手細細端詳片刻,滾.燙的吻才落在手心,溫熱的在掌心那層薄薄的繭子久久未,“疼嗎?”
“沒磨出繭子的時候疼,繭子起來了,就不痛了……唔……”姜言意正說著話,不妨低呼一聲。
封朔在掌心重重吻了一下,熱的吻一路流連至指尖,含.住。
他閉著眼,纖長的睫羽垂在眼瞼,明明那麼清冷的一個人,吮.吻指尖時,虔誠又帶著點理智快束縛不住**的侵略意味。
姜言意被他突來的舉嚇了一跳。
他似乎知道發作的臨界點,在要用力回手時,就率先放開了,幽深的眸平靜得令人心悸,好似山雨來,道:“走,去看母妃。”
若不是他音依舊磁得有些發黏,單這副清冷正經的神態,姜言意都要懷疑剛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
***
二人到明檀院時,伺候太皇太妃的婢子才說太皇太妃在小廚房,說是想親自做些點心。
姜言意先前在明檀院的小廚房做過糕點,自是前去幫忙,封朔是個忙人,人雖來了明檀院,可還是不斷有要的信件送到他手上來,他便在暖閣里空理這些信件。
太皇太妃今日沒穿華服,為了方便和面,寬大的袖子高高起,又用系帶固定住。
瞧見姜言意,太皇太妃笑道:“瞧瞧,我先前就說你這孩子得多來府上坐坐,你一來衍奴就有空來看我這老婆子,你不來,他公務就繁忙得。”
姜言意被太皇太妃打趣得不知怎麼回話,好在太皇太妃很快就自己揭過了這個話題:“人老了,手腳沒從前靈活,做個點心,忙活了半天還沒出鍋。”
姜言意用系帶綁好袖子后過去幫忙:“這些活兒都是能生巧,您長久沒做過,生疏罷了,這是打算做什麼點心?”
太皇太妃道:“福喜說衍奴近日胃口不佳,他時喜食荷月,哀家打算給他做些,那孩子肩上擔子重,近日都瘦了。”
姜言意想起郭大嬸走前讓自己帶過來的那盅鯽魚湯,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道:“這道點心我不曾學過,您到邊上指點,我來做。”
太皇太妃道:“廚房腌臜,可別糟蹋了你這一好裳。”
姜言意凈手已經開始和面:“不妨事。”
太皇太妃也看出姜言意和面的姿勢比自己老道多了,終是讓開了位置。
“面好了得加豚油起兩遍。”太皇太妃道。
姜言意了兩下面團,只覺這面似乎更自己平日用的不太一樣,起來格外服帖,道:“這面上勁兒快。”
一旁的廚娘笑道:“王府的面是從南邊運過來的,往年進貢給宮里的,也是禹州的面。”
既是進貢的東西,那肯定是樣樣拔尖的。
面皮后,在太皇太妃的指點下,用麻油、桂花、砂糖和金桔餅調制餡料。
餡調好后太皇太妃嘗了嘗,點頭道:“味道正好,府上有年前腌制的青梅,可以再加點青梅進去。”
下人很快找來青梅,剔去核兒搗碎后混進餡兒里。
姜言意用皮包上餡兒,橢球型,裝進盤子里放進爐子烘烤。
面皮起兩遍,因為有豚油的緣故,烤后和面時疊在一起的面皮就分開了,掰開后里面是勻稱的褶子,一層挨著一層,好似蓮花瓣,中間的餡兒聞著有桂花的清香,還有一橘皮獨有的怡人芳香。
吃進里外里,咬開餡兒不僅是香,金桔和青梅的酸甜刺激著味蕾,直人食大增。
太皇太妃還讓廚房的婆子煮了一鍋豆漿,荷月做好后,太皇太妃不僅讓婢子把荷月端去暖閣,連豆漿也備了三分,還往里面加了不砂糖。
姜言意不嗜甜,以為太皇太妃是想讓們喝豆漿,本想說自己那碗加點糖,但又不好拂了太皇太妃的意,便沒作聲。
幾人進暖閣時,封朔剛吩咐完邢堯什麼,他眉頭皺得的,似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邢堯面上也一片嚴峻,給姜言意和太皇太妃見過禮后便匆匆離去了。
太皇太妃雖偶爾會發病,但清醒時還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局,有些擔憂問封朔:“可是出什麼事了?”
“而今這局面,哪天沒有事發生?”封朔輕描淡寫把話帶了過去,瞧見婢子放到桌上的點心,倒是微微一怔:“荷月?”
那些瘡痍不堪的記憶涌上心頭,封朔神未變,只是角微微抿了幾分。
他七歲后就不被允許住太皇太妃宮殿里,上太學后曾因怒先帝,被罰數日不許進食,責罰結束那一日,巧太皇太妃讓宮給他送一盤荷月去,他狼吞虎咽吃完,當晚就因為太久又暴飲暴食腹痛不止,又吐又嘔,嘗盡了苦頭。
后來太皇太妃問起,他怕惹得傷心,只說自己當日吃完荷月,是因為喜歡。
太皇太妃見封朔還認得荷月,眼底有些許歡喜,也有苦:“母后好些年沒做過這東西了,還是楚家丫頭手巧,我只提點幾句,就知道怎麼做,你嘗嘗。”
三碗豆漿被婢子分別放到了姜言意、封朔和太皇太妃跟前。
姜言意正尋思著這豆漿莫不是得搭配著荷月吃,就見封朔已經用烏木象牙箸夾起一枚蠶蛹似的點,泡到了豆漿里,片刻后才夾起來吃掉。
他似乎心緒不佳,并沒有對這道點心表態。
太皇太妃便笑著對姜言意道:“泡豆漿吃可比干吃還多幾分滋味,好孩子,你也吃吃看。”
姜言意還是頭回瞧見宮廷點心是這麼個吃法,也好奇泡了一枚荷月到豆漿碗里,泡了皮口時,口的確驚艷,皮變得香甜而綿,吃到餡兒時,里面的酸在甜的對比下,更加回味無窮。
姜言意夸贊道:“不愧是宮里的點心,滋味果然好。”
有了這開胃的點心,封朔用飯時的確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只不過他一直心事重重的。
太皇太妃以為他是在煩擾軍中的事,留們用完飯,便封朔去書房理他自己的事,也讓姜言意得空多去府上坐坐,姜言意自是滿口應下。
同封朔一前一后離開明檀院,行至垂花門時,發現封朔負手站在門邊,似在等,姜言意提起擺,加快步子邁了過去。
“怎麼了?”問。
封朔面上抑著一層薄怒:“池青和從皇陵里帶出來的寶藏都被川西綠林的山匪扣下了,本王得親去川西一趟。”
那波山匪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厲害些,尤其是那山匪頭子,傳聞一霸王槍使得是出神化,朝廷前后派了好幾波前去剿匪的軍隊,將領都死于他長.槍之下。
池青的死活他不可能不管,皇陵寶藏關系到重騎的組建和往后的軍需,便是踏平川西綠林,他也得把東西奪回來。
不過皇陵寶藏被找到了至今還是個,池青帶人去尋寶時也是避人耳目的。
他若帶大軍前去,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讓各方勢力都注意到。所以此行只能帶一支騎,還得行軍,用最快的速度抵達川西。
姜言意一聽他說池青和寶藏被山匪劫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也明白為何他一直面不愉,忙道:“那你路上萬事小心,金甲記得穿上,護心鏡也帶著……”
“言意。”封朔突然打斷,明明之前神還十分冷峻,在聽說起這些時,神又和了下來,他用糲的指腹輕輕挲了一下的臉。
“嗯?”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稱呼自己,但姜言意總覺得今日這兩個字從他里說出來,似乎格外不一樣,耳窩都因為他的聲線有些的。
他指尖勾著一縷碎發,輕輕幫別到耳后,道:“別擔心,我還沒娶到你,舍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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