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煙這段時日一直在替南棠合適的鑄劍師, 可悲雪城的能人異士雖多，打得龍骨的卻沒幾個，消息發布了幾個月, 前幾天才有人揭榜找過來, 一得空就與那人相約見面，親眼見到對方能夠融煉龍骨之后才將南棠給約了過來。

　三人約在悲雪城城北的一間小鐵匠鋪里，南棠邊走邊找，尋了許久，才在巷尾的角落里找到那間鋪面。

　鋪子是那人的, 鋪面很小，幾木柱支起的棚子下砌了融爐和冷池，爐里的火生得旺，南棠才剛靠近就到一灼氣息, 悲雪城終年不散的寒意被驅散。鋪子后面是個小石屋。石屋前擺了張舊八仙桌, 四張條凳, 桌面上放著一壺酒，三只杯, 緹煙正與人對坐桌畔飲酒。

　南棠瞧那人背影覺著眼, 還沒等開口, 緹煙已先看到，起揮手，坐對面那人也就跟著轉頭。

　“是你？！”二人異口同聲。

　“怎麼你們認識？”緹煙見狀好奇道。

　南棠走到桌畔，一屁坐下, 看著眼前這個長相甜、形健壯的修, 道：“回龍塔里打過道。”

　緹煙詫異地挑了眉——在修羅試里遇到可不是什麼好事, 別結了仇。

　“多謝幫我報仇。”鐘俏一手給南棠倒酒, 一手挲著龍骨, 沒想到來者會是虞南棠，眼底也是一團詫異。

　“你的傷可好了。”南棠飲下杯酒，笑起。

　“托福，已好。”鐘俏點點頭，將手里龍骨推向南棠。

　南棠信手按下，聊起回龍塔發生的事來。

　原來這鐘俏并非悲雪城修士，自小在師門長大，從未涉世，此番乃是師命出山歷煉才來的悲雪城，所修之道正是鑄煉造，本準備替這里的修士們煉以突破修為，不想剛進悲雪城就被人騙，花高價租了這間小鋪面，又因沒有名氣而無人上門尋煉，日子過得慘淡淡，進那回龍塔修羅試煉也是因為被人哄騙，說是贏了試煉就能出名，自然有人找上門來，便隨人家去了，哪想竟被當待宰的魚養在邊。

　聽完前因后果，南棠也不知該慨心思單純，還是該同的際遇。

　“你們也算不打不相識！”緹煙知道了們相識的來龍去脈，笑道。

　鐘俏聳聳肩，終于進正題：“聽說你打算融煉龍骨？”

　“我想以龍骨鑄煉舊劍，不知可？”南棠問道。

　“我打過我師父收藏的龍骨，融化龍骨倒是容易，只需天焰輔以我的紫炎錘便可實現，天焰火種我這里有，都還好說。”一邊說一邊叩桌，臉上浮起正氣，那抹稚氣一掃而去，“不過還得看你的舊劍品質，太差的劍承不住龍骨的力量，容易斷折。你手上這塊龍骨，至……”

　“不是這塊！”南棠打斷了。

　疑地抬頭。

　“是整副龍的骸骨。”南棠道。

　鐘俏盯著南棠看了半天，才確定說的是真話。

　“把劍拿來我看看。”鐘俏手。

　南棠取出摧月放到手中，鐘俏收下劍后先仔細端詳了許久，才“錚”地一聲拔出長劍。

　一浩浩劍意四下綻開，劍微鳴，仿如低嘆。

　這柄摧月劍劍已斑駁，但殘存劍中的劍氣卻久久未散，雖經歲月磨礪，依舊能看出舊日風采。

　“好劍！”鐘俏試著揮了揮劍，又將神識融劍中，探查許久方面惋惜之，“可惜了……此劍應有劍靈，如今劍靈已亡，這劍……便如人之尸……好可惜。”

　連道了幾個“可惜”才續道：“劍雖神劍，但劍靈已去，這只是個空殼廢劍，不可能再煉出新劍靈，你為何要浪費龍骨重鑄它？”

　“想以此劍封魂為靈。”南棠回。

　鐘俏聞言倏地抬頭：“封魂之劍……我倒是沒鑄過，有意思。不過這柄劍恐怕無法承整副龍骸的力量，至多半副，除了龍骸之外，鑄煉過程還要用到其他許多寶，如果你弄得到，我可以馬上閉關鑄劍。”

　龍骨難遇，何況是完整的半副龍骸，再加上這柄摧月劍，若是能夠煉，的鑄劍必會有全新領悟，境界突破指日可待。

　如此一想，鐘俏心中亦生興之意。

　“其余的東西，你列清單給我便好。如果全部找齊，要多久時間可以鑄？”南棠問道。

　“到三個月。”鐘俏豎起三指頭，眉宇間略有得。

　“要三個月這麼久？”南棠蹙了眉。

　鐘俏正等對方夸獎自己，不想對方竟還嫌久，便瞪大雙眸惱道：“三個月還久？你換個人試試，三年能給你鑄煉功，我名字倒過來寫！”

　“我不是這個意思。”南棠忙道，“我通過了回龍修羅試，不日將赴悲雪宗進星羅界，需要這柄劍。”

　“那你想什麼時候要？”

　南棠也豎起三手指頭，在鐘俏不解的目下道：“三天……”

　“……”鐘俏險些被酒給嗆到。

　三個月三天，怎麼不上天？那可是龍骨，又不是蛇骨！

　“可以嗎？”南棠滿懷希地向鐘俏，“你有什麼要求只管提。”

　“三天！”鐘俏重重把酒盅拍在桌面上，“你當我是神仙？”

　“如果能煉，你就是我的神仙！”南棠笑瞇瞇地著鐘俏，全無在回龍塔相遇時的氣勢，連連朝拱手。

　“你這人……好無賴！”鐘俏有點生氣，但由于容貌和聲音都過于甜的關系，說起來話來依舊帶著嗔的味道。

　“實在是我等不起，鐘道友，求你幫幫忙。”南棠雙掌合十在面前求了又求。

　鐘俏氣呼呼看了半天，才道：“不是我不幫忙，就算我有天焰能融龍骨，半副龍骨也要融上一個月，再加上錘煉，哪怕我不眠不休也要兩個月，已經不能再短了。”

　“問問有沒辦法加快融化龍骨的時間？”夜燭的聲音忽然在南棠神識虛空響起。

　南棠依言問了，鐘俏又道：“除非你能找到比天焰還要熾烈的火。龍骨乃是至剛之，需要天下至烈之火方能融化，可天焰已經絕世難尋之火，要想尋到更熾熱之火，除非去地心，就這短短三天時間，你去哪里搞來地火？”

　這個問題把南棠難倒，也覺得自己是在強人所難。

　兩廂沉默了片刻之后，夜燭忽然又開了口：“南棠，你可以剝離靈源，試試以火靈源強化天焰。”

　一語驚醒夢中人，南棠一拍桌：“我有辦法！”

　鐘俏愕然，陳述事實只想讓南棠知難而退，哪知道對方竟然點頭了。

　“我不止可以讓天焰更加熾熱，我還可以讓你的紫炎錘更加強大，并且讓你靈氣生生不息……”南棠舉一反三，很快補充道。

　“……”鐘俏被說得無語以駁，怔在當場。

　“快說，你需要哪些東西，我準備。”南棠越發興。

　“龍骨鑄劍非比尋常，肯定不能在這里，得找個穩妥的鑄劍廬。”緹煙聽了半天，這時才開口。

　“就去我的府，那里地方夠大。”南棠早就想好了，紫薇三師正適合鑄劍。

　“好主意！你要是有什麼要收的東西，只管找我，我們老規矩！”緹煙點頭道。

　“你們就不問問我嗎？”鐘俏聽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就將鑄劍之事定妥，不由惱道。

　“哦，對，不能讓你白忙，你有什麼條件？”南棠問。

　“我不……”鐘俏頓了頓，“不要別的，只要你把你的傀儡人偶借我玩玩。”

　傀儡人偶？

　南棠疑非常，發現的目盯著自己背上的玄靈千機匣直看，這才反應過來，揮手招出千機圖中的八個傀儡人：“是這幾個？”

　鐘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對對，就是他們。真好看！”

　走到南棠后，繞著八個傀儡人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夸。

　“可以是可以，就是……”南棠猶豫了一下。玄靈千機圖的傀儡們在回龍塔里陪斗法數場，早就殘損不堪，除了裳飾毀壞外，有幾尊傀儡甚至斷胳膊斷，已經不能再戰，正準備尋人修繕。

　“就借兩個月。我也不白玩你的，這些東西，我都給他們換上！”鐘俏誤以為南棠的遲疑是不愿割，揮手就在桌上變出一大堆東西。

　南棠與緹煙只見滿舊金閃閃的裳首飾武，件件非凡，皆是修仙界佳品。

　“你這……”緹煙咽了咽口水。

　“這些是我下山時，師父師娘、師伯師叔、師姐師兄師弟他們送的，我有好多好多！用又用不過來，擱著浪費，這幾尊傀儡如此貌，不打扮打扮可惜了。你放心，我保證送還給你時，這八個傀儡會比現在更漂亮。”鐘俏一邊說，一邊攤開件裳比到傀儡上，里喃喃著“真英俊”……

　就想打扮這些傀儡。

　南棠和緹煙默默對一眼，齊齊失言。

　這是哪個修仙門派的弟子？竟然還嫌上的寶貝多？

　們怎麼覺得，這趟們求人鑄劍，不止沒有付出，還讓人倒了。

　————

　天已半沉，紫薇三師里弟子們已經在江止的吩咐下各司其職，替南棠整理起府來，不到半天時間，各殿宇就已煥然一新。

　南棠帶著緹煙與鐘俏回來時，府中已經有了接引弟子，也有了專門煮茶奉果的弟子，各皆井井有條，全無剛府時手忙腳的況。南棠有心想謝江止，但眼下也不得空，只先給鐘俏找了最空曠的明松臺落腳。

　所幸鐘俏懷重寶，竟帶著隨劍廬，鑄劍造的家伙俱全，不必南棠另外再尋。趁著鐘俏列清單的時候，南棠又將商九幾人喚來，令商九與杜一壺替打下手，葉歌和陸卓川在外協助江止。待到鐘俏清單列明，嫣華恰好趕來，拈起那清單一看，笑了。

　清單上頭許多的礦料晶石，手里全有，甚至有些品級更高更稀罕的，倒讓鐘俏詫異不止。一個是鑄劍造師，一個是尋礦辨的能人，都對各類天材地寶有獨特見解，二人聊起礦料晶石木料等一發不可收拾，大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意味。

　如此一來，清單上剩下要收的東西已經不多，南棠也不打擾鐘俏和嫣華兩人，清單予緹煙，拜托盡快找齊，自己也離開紫薇三師，與分頭行事。

　再過四日就是上悲雪宗的日子，得在這四天時間煉摧月劍，再進回龍塔收伏顧靈風，時間很迫。鐘俏閉關煉劍期間，得全程輔助，又不開，如此一來，就剩下閉關前這一點點時間可以去辦另一件事。

　給夜燭再找個合適的軀。

　“你這是同意與顧靈風結魂契？”

　趕往悲雪城百園的路上，夜燭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兩人對這件事的分歧，可是他們當時爭吵的元兇，如今舊事重提，也不知南棠是怎麼想的。

　南棠沒有回答夜燭。

　“其實……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就別勉強。我……當時沖了。”夜燭道。

　與分別了兩個月時間，他早已冷靜下來，覺得這個提議確有不妥。結契于而言是個心結，沒那麼容易邁過去。

　“你這是在向我誠懇道歉嗎？”南棠問道。

　“嗯。”夜燭毫無猶豫道，“當□□你，是我之過。”

　南棠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

　最恨的，是他那一句“……就此別過。這半魂，我不要了。”

　“罷了，我亦有失當之，將你變魚……”南棠輕輕嘆了聲，道，“夜燭，我此番再見師兄，心境異常平和。師兄便只是師兄，掌門也只是掌門，再無其他。遙想當年結契，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不值一提。”

　那些恐懼過的，憎惡過的，深深排斥的一切，原來都只是自己替自己設下的桎梏。

　所謂畫地為牢，其實要走出去，也并不困難。

　這一步，始終在邁出。

　“我只是想通了而已。要做的事太多，我需要力量。”

　想要活下去，想就無上仙途，想見到他，想知道赤冕在哪里……

　“不說這些了，百園到了，你想要什麼樣的軀？”

　“高大的，威武的，強悍的……”

　“可我想要茸茸的、綿綿的……”

　兩人又出現了新的分歧。

　直到天徹底黑去，兩人也沒挑到合適的，南棠敗興而歸。

　“都是你，挑挑揀揀這也不要那也不要。”南棠惱道。

　明天就沒時間了。

　“不要！不做兔子貓妖小狐貍！”夜燭決不再做任□□的小東西。

　“大的尸哪那麼容易找！”南棠一邊和他吵，一邊進了府。

　還沒等到夜燭的回答，南棠先遇上了同樣剛剛歸來的螢雪。

　螢雪也消失了大半天，沒有任何代，不知去了何。

　“師姐來得正好。”見到南棠，他揚起笑。

　“怎麼了？”南棠止步，與他一起停在府的石碑旁。

　砰——

　一聲重響，巨大的如小山般落到地面。

　“給哥哥的。”螢雪笑得異常溫。

　南棠詫異地看著螢雪放在地上的。

　這是……

　天祿？

　狐疑至極。

　螢雪怎會主替夜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