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明舒眉頭頓皺,霍然轉。
后,唐離正半垂頭對著桌案上的燭臺,出食指與拇指燭上火苗。并沒直接掐滅火苗,完松開,再,如此往復著,屋里火便明明暗暗,照得的臉也虛虛實實。
那張臉上沒有表,但看得出很輕松,游刃有余的玩火,與先前楚楚可憐的模樣判若兩人。
“匾額之事,是你告訴張松的?”明舒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震驚。
“你說什麼,我不懂。”唐離聽到的聲音轉過頭,角勾起一弧度,帶著些微挑釁,像毒蛇輕吐的舌信。
明舒卻順著這思路往下,又道:“袖箭……是不是你故意讓張松盜走的?”
唐離的笑又大一些,出幾顆潔白的牙:“有證據嗎?有證據你可以告訴三殿下。”
“你也不謝熙對嗎?”明舒卻繼續問道。
按這個思路推下去,唐離早已知道兇手是誰,可在堂上面對謝熙的頂罪時卻什麼也沒說,只利用他逃避刑罰,本不謝熙。
這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對世子的,我當然是鐘于他的。”唐離一反常態地輕松,仿佛在逗著明舒。
“蘇棠璃,你到底想做什麼?”明舒走近,冷道。
如果只是與楊子書有仇想借刀殺人,那說得通,但似乎的目的并非如此簡單。
“這話應該是我問陸娘子才對,你到底想要我承認什麼?”唐離反問。
明舒攥攥拳——一切只是的猜測,一點證據都沒有,連也不知道要唐離承認什麼。
看唐離的反應,再問下去也沒意義,明舒轉就走,只是臨出門之時,唐離陡然掐滅燭火,室陷黑暗,整個人也遁其中。
只有聲音,從黑暗中幽幽響來:“陸娘子,你可試過家破人亡的滋味?如果你被害得家破人亡,你報不報仇呢?”
“家破人亡”四字,仿如一桿長箭,陡然穿心。
明舒只覺口一痛,似乎被說中了什麼,腦中乍然全空,木然踏出門去。
唐離最后那句話,沒聽到。
“我們,京城再見吧。”
————
陸徜正在外邊等明舒,一邊等一邊回答陸文瀚源源不絕的問題,宋清沼也沒走,正借故留在崇明堂,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明舒出來時,陸文瀚新的問題剛剛出口,陸徜還不及作答,就見明舒木木地出來,與進去時大不相同,他蹙眉看了兩眼,連陸文瀚的問題都顧不上回答。
“罷了,也折騰了整日,帶你妹妹回去休息。”陸文瀚見他失神并沒怪罪,反揮手讓他離開。
陸徜告罪后快步走到明舒邊,那邊宋清沼也跟了過來,想和打個招呼。
明舒沒理會二人的喚,失魂落魄地走出崇明堂。
陸徜覺得不對勁了,拉住明舒道:“明舒?發生何事了?”
明舒這才停步,神恍惚地向陸徜,道:“阿兄,剛才唐離問我,如果我被人害得家破人亡會怎樣?不知道為什麼……我好難過……”
這話音剛落,陸徜和宋清沼就同時瞧見眸中毫無知覺滾落的兩行淚。
陸徜大震,也顧不上宋清沼就在旁邊,抬手就抹頰上淚水,而后用掌著的臉頰,道:“明舒,別難過,我在。”
明舒用力呼吸,以緩過突如其來的痛苦,雙拳卻仍攥著,用異常冷靜的聲音道:“阿兄,如果有人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發誓……我定會不計代價,手刃仇人!”
“明舒!”陸徜大喝一聲。
沉如雷的聲音,終于震回明舒魂神,糟糟的思緒收回,陸徜溫熱的掌與急切的目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忙抹抹自己的臉——竟然哭了?
“阿兄,我……”明舒找不到哭的原因,難不就因為唐離幾句話?
“可能是今日勞心過度,傷了心神,以至被唐離三言兩語迷。我那里有寧神的藥丸,回頭送兩丸過去給你。”宋清沼這時才開口。適才見落淚,他不知為何心頭跟著疼,不過礙于兄長在場,他也不便安,便忍到此時。
“多謝宋兄。”陸徜替道謝,又道,“我先送回去,晚些尋宋兄拿藥,就不勞宋兄再跑一趟。”
宋清沼只能點頭:“也好。”
二人便同宋清沼告辭離去。
————
夜已深沉,山風嗖嗖直往人懷中灌,明舒臉上的淚痕很快就被吹干。
悶悶跟著陸徜走路,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當著陸徜和宋清沼的面哭了,真有些丟臉。
“別胡思想。”見有別往常的沉默,陸徜沉聲道,“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一會先吃點東西,夜里好好睡個覺。”
“嗯。”乖乖應了。
二人走到飯堂附近,因今日特殊,飯堂并沒收工,還有沒用飯的學子從飯堂里打了飯食出來,陸徜讓在無風的亭子里等著,他則小跑去了飯堂,借了碗筷托盤,打了兩碗面條,上頭還各了顆荷包蛋,匆匆走到亭中。
明舒正靠著柱子瞇覺,并沒睡著,聽到靜著眼坐直,迷迷糊糊地看陸徜。
燈火遙遙,星月淺淺,陸徜的眉目在淡淡的線中格外溫。
“今天累著了?”他把面端給明舒,又的腦袋。
“嗯。”明舒打個哈欠,端起面與陸徜并排坐著吃起來。
陸徜腦中仍徘徊著剛才明舒落淚時說過的話,心中余震未過,仍覺得沉沉的痛,食不知味吃了兩口面,緩道:“明舒,剛才唐離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這話,他說得沒有底氣。
誰都沒有料到唐離無心之語,會中簡家之事。明舒就連失了憶都影響,可想而知若有朝一日記憶復蘇,會有多痛。
陸徜不敢多想。
他只覺得,自己有必要在記憶恢復前,把簡家的仇……先報了。
明舒沒有回應他。
“明舒?”陸徜又喚了一聲。
回應他的卻是肩頭一沉。
他轉頭一看,明舒那碗面才吃了三分一不到就被放到旁邊,人已經困得靠在他肩頭睡去。
他側頭看他,黯淡的線下,明舒的臉龐只剩下廓,大大的眼睛閉著,秀的鼻子均勻呼吸,輕輕抿著……他失了神,待到回神,他的指尖已經順著的眉眼鼻子輕而下,落在了的瓣。
陸徜陡然一驚,倏地收回手。
亭外山風刮來,吹得人清醒。
————
明舒睡了個異常沉甜的覺,翌日醒來時,天已近午,屋里靜悄悄的,只有穿過窗戶灑進的。
昨晚是怎麼睡過去的,又是怎麼回來的,毫無印象,只知道自己就這麼毫無所覺的和睡了整夜。
三皇子趙景然、尚書令陸文瀚與開封府尹都已經離開書院回城,張松、唐離與謝熙等一干人都被押往城中,就連徐山長夫妻也一起跟著去了。
書院的事了結,也想到要查的東西,是時候告辭了。
明舒匆匆收拾好東西,換回自己的裳,將書的裳疊好送還林大娘。林大娘接之時,只回一聲長嘆。本想見見何師娘,但師娘跟著殿下去了京城,也見不著面,只能做罷。
接完,拎著自己的小包袱往書院外走去。陸徜已經替雇好馬車,正在外等著。
“阿兄!”隔得老遠,就沖他招手。
過了一夜,似乎恢復了平時的氣神,陸徜稍稍放心,接下的包袱放車中,朝道:“回去好好歇息,別再接些七八糟的事。我過兩天就回家,應該會在家中呆到春闈。”
“啊?!”明舒大驚。
“怎麼?不想我回家?”陸徜敲額頭。
“哪有?阿兄回家我和阿娘求之不得,只是你不用讀書嗎?”
“春闈已近,不必再留書院,況且書院出了命案,鬧得沸沸揚揚,院學子多都影響,不如在家中清靜。”陸徜解釋道。
明舒“哦”了聲,又問:“阿兄,你該不會是為了回來看著我的吧?”
“你說呢?”陸徜沒好氣地反問。
明舒“嘿嘿”直笑,陸徜便催:“快出發吧,免得回到家晚了。”
“嗯。”明舒邊點頭邊踏上馬車,正要掀簾進車,忽聞遠傳來清朗喚聲。
“明舒!”
山門外的青松下快步走來一人,青翠竹踩過滿地碎影,朝而來。
明舒又有些恍惚。
來的正是宋清沼。
“陸兄。”他也向陸徜打了聲招呼,才朝明舒遞出一只瓷瓶,“這是昨天說的安神藥丸,拿著吧。”他們昨日沒來拿,他又不便去找明舒,今早聽聞要走,于是匆匆趕來,贈藥相送。
明舒看了看他,又看看陸徜,沒有拒絕宋清沼的好意,接下瓷瓶,笑道:“多謝宋公子。那我回去了,告辭!”
說著退進車,馬車緩緩而,宋清沼瞧著再也看不到人的馬車,有些悵然若失,不妨馬車的車窗鉆出個腦袋,明舒長了手臂沖他們揮手:“阿兄,宋清沼,再見!”
宋清沼不自覺地笑了。
陸徜只默默著漸行漸去的馬車,眉眼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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