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的送親隊伍抵達京城時，是個雨天。

一早天氣霾，淅淅瀝瀝下起雨。裘琮和岑蔓來找蘇涼的時候，正在參觀老沐心打造的地下室。

準確來說，迷宮更合適。

裘琮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并未拄拐。他的腳傷已經好了。

岑蔓的眼睛也恢復了正常，整個人都比先前開朗不，還于一個對所見之都有興趣，都想看個清楚的階段。

的眼睛因為多年失明，恢復后并無這個年紀的滄桑老態。眼睛睜開，整張臉看起來都瞬間年輕了一二十歲的樣子。

“三師父，四師父，我在里面，你們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我。小心一點，不要隨便墻上的凸起。”蘇涼的聲音從室里面傳出來，還出現了兩次回聲。

“小涼，為師有事跟你談。”裘琮看著前面出現的三個口。

岑蔓卻選了右側的一個直接走了進去，“急什麼，你那外孫若有心，會來看你的。”

裘琮皺眉，看著岑蔓的影消失在不遠，他抬腳從左側口走了進去。他的確是想跟蘇涼商議接下來如何對待司徒靖的事，到底還是在乎，舍棄不下。

不多時，岑蔓看到了蘇涼。正跟顧泠在看一棵樹。

不是真的樹，是老沐和顧泠一起做出來的一顆仿真機關樹，很漂亮，也很有趣。

岑蔓微笑著走過去，“你們可真聰明。”

蘇涼回頭，拉住岑蔓的手，“師父可真。”

實話。復明后的岑蔓著由而外的優雅從容，能看出年輕時定是個大人。

岑蔓忍俊不，回頭看，不見裘琮的影子，喚了一聲，“老裘。”

右側傳來裘琮敲墻的聲音，“沒路了，過不去。”

“哈哈哈哈！”老沐得意的聲音響起，“小丫頭，怎麼樣？”

蘇涼輕笑，“二師父真乃神匠也。”

老沐聞言，心花怒放。他是沐氏傳承人，沒什麼野心，這是他真正喜歡的東西，如今才覺有了用武之地。

“老三，你服不服？”老沐沖著裘琮所在的方位喊話。

裘琮有些氣惱，“還不快把我放出去？”

老沐嘿嘿一笑，“聲二哥來聽聽！”

裘琮揮掌打墻，老沐立刻制止，“住手！”

顧泠消失在蘇涼旁，不多時，把被天降鐵籠困住的裘琮給解救出來帶了過來。

裘琮黑著臉，瞇著眼睛看向老沐，“敢不敢上去比劃比劃？”

老沐反問，“敢不敢就在下面比劃比劃？”

蘇涼也不管他們，天天吵，都習慣了。了一下樹干上的一個機關，岑蔓眸驚奇，“居然會開花！”

只見滿樹開了明黃的花朵，錯落有致，細看每一朵都很致且各不相同。

裘琮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理會老沐，湊了過來，“只是用來看的？”

蘇涼解釋，這上面的花都是暗，可以分三波發出去敵。

岑蔓由衷夸贊，“太妙了。”

裘琮卻說，“放在此，似乎沒甚大用。”

老沐瞬間不樂意了，“你懂什麼？不服你試試！”

蘇涼客觀評價，“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這整個迷宮般的室很難說什麼時候能用上，或許用上也只是將來給孩子們捉迷藏。正兒如今就很喜歡來這里面玩兒。

但哪怕只是用來玩樂，也絕對是最高端最有趣的場所。

蘇涼很喜歡。

裘琮并非覺得這東西沒用，而是認為應該把這棵機關樹挪到蘇涼的房間里。平時看著是個擺設，萬一有人潛，便可以當做武用。

老沐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你聰明！我徒兒已經在做另外一棵更好看更厲害的要放過去了！”這里的徒兒說的是顧泠。

機關樹的構思主要是顧泠提供的，那些小花也都是他親手雕刻的。

裘琮被嗆，無言以對。

岑蔓默默地拍了一下裘琮的手臂，以示安。

裘琮也沒表現出任何不自在的樣子，只換了個位置，離老沐更遠，但離岑蔓更近了。

蘇涼看在眼中，笑而不語。若真能發展出一段黃昏，絕對贊。

看完老沐的迷宮，蘇涼給了高度肯定的評價，老沐非常開心，說他下一步的打算是把地上的整個蘇府打造一個大的迷宮，保證讓擅闖者有來無回。

岑蔓微笑開口，“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們很樂意。”

老沐對岑蔓的態度是向來很好的，笑呵呵地點頭，“，到時候找你！老三就不必了，他得心他那不省心的外孫，哈哈！”

裘琮：……

等一行人回到圓明閣，老沐又沒影兒了，說去正兒家吃飯。他最近是萬家的常客。

裘琮說起正事，司徒靖這會兒應該都到涼國驛館了。

“為師想去看看他怎麼樣。”裘琮也沒拐彎抹角。之所以一定要問過蘇涼，是把當這個家的主人，怕不高興。

蘇涼爽快點頭，“三師父想去就去吧。”

“你有能讓人失憶的藥嗎？”裘琮問。

蘇涼愣了一下，“三師父還是堅持想清除他的記憶？”這件事以前說過。

裘琮搖頭，“我不強迫他，萬一他自己愿意的話，就給他。”

蘇涼聞言，拿來一個藥瓶給裘琮，“那就試試吧。”不過覺得司徒靖愿意主吃下這顆藥的可能微乎其微。

裘琮收起藥瓶，走到門口，岑蔓遞給他一把傘，“需要我陪你同去嗎？”

裘琮接過傘，搖頭，“不必。”

……

涼國驛館。

裘琮出現的時候，司徒靖正在跟司徒瑤說話。

司徒瑤見有個老者突然闖，神一變，就聽司徒靖說，“是我外公。”

司徒瑤面一松，起向裘琮行禮，“見過前輩。”

裘琮把傘放下，看了司徒瑤一眼，便收回視線，對司徒靖說，“我要跟你單獨談談。”

司徒瑤便開口告辭，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裘琮和司徒靖祖孫，他再次打量司徒靖，見他氣不錯，冷哼道，“看來你這皇子當得很順心。”

司徒靖神淡淡，搖頭說，“若真順心，我就不會來乾國了。”

裘琮眸微瞇，“你被人排？”

“我是侵者。”司徒靖點頭，“不過外公不必擔心，事畢我還會回去的。”

裘琮聞言，面微沉，“當皇子就那麼好？”

司徒靖搖頭，“不好，我想當皇帝。”

裘琮面上出現怒意，“你還真是被權勢迷了心。”

司徒靖再次搖頭，“我尚未得到過真正的權勢，何來迷心？我只是覺得，為了給自己過往經歷的一個代，也要努力坐上那個位置。讓所有人知道，我并不是棋子。”

裘琮從懷中掏出蘇涼給的藥瓶，放在桌上，“吃掉這里面的藥，你就可以忘卻所有煩憂。”

司徒靖定定地看著那個藥瓶，“外公，這是蘇涼的意思嗎？”

裘琮搖頭，“跟沒關系，是我的意思。”

司徒靖收回了視線，“我自己選的路，自己承擔后果，外公不必心了。”

雖然預料到會如此，但裘琮依舊滿心失，拿著藥瓶站起來，“既如此，我沒甚好說，你好自為之。”話落大步離開了。

司徒靖看著裘琮走到門口，又住他，問了一句，“妹妹可好？”

裘琮冷哼，“管好你自己！”

……

裘琮一回到蘇府，最先見到了岑蔓。

岑蔓看裘琮的臉，就知道事不順利，微嘆一聲，“隨他去吧。你心再多，也沒有什麼用。”

“你說得對！我就是自討沒趣，自以為是，自作多！”裘琮恨恨道，“他，是自尋死路！”

岑蔓蹙眉，還想再勸，裘琮已快步越過，消失在轉角。

南宮倩如今生活在裘琮為封閉起來的環境中，見到最多的人除了丫鬟秋月，就是裘琮和岑蔓，每日吃吃睡睡，逛逛園子，倒也過得舒心安逸。

齊峻從外面回來，帶回一個消息：端木忱親自出宮，前往驛館看司徒瑤去了。

蘇涼得知后頗為驚訝，因為這不像是端木忱的作風， 但齊竣親眼看到了駕往驛館去。

“外面都傳開了。”齊峻皺眉，“皇上是真的很心儀瑤郡主吧。”

蘇涼神莫名，“或許。”

……

驛館里，司徒瑤對于端木忱的突然到來也很意外。原定的是今夜宮中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而跟端木忱一起來的，還有在乾國“做客”的越王長孫司徒璟，司徒瑤的大哥。

司徒瑤一見司徒璟便紅了眼圈，“大哥！”

司徒璟面尚可，“小妹還不快見過乾皇？他可是專程來看你的。”

司徒瑤聞言，連忙向端木忱行禮，謝他的關心，以及對司徒璟的關照。

端木忱笑意溫和，“瑤郡主遠道而來，一路勞頓，本該好好休息，朕倒是打擾了。”

司徒靖聞訊而來，看到這一幕，眸微瞇。

端木忱也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司徒靖，四目相對，氣氛瞬時便有些張起來。

他們原本是君臣關系。當初提拔“諶赟”，端木忱也是出了不力的。

“乾皇。”司徒靖拱手行禮。

端木忱神淡淡，“看慣了司徒二皇子蓄須的樣子，如今的模樣，朕還是頭一回見。恭喜你，回家了。”

這話，聽起來是嘲諷，又帶著幾分挑撥意味。所謂“回家”，似乎是恭喜司徒靖回歸涼國皇室，可當下，他又在乾國……

司徒璟規規矩矩地向司徒靖行禮，“二皇子殿下。”

“璟堂兄不必多禮。”司徒靖面平靜，“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三個男人你來我往打著機鋒，司徒瑤保持最完的微笑坐在旁邊。

端木忱偶爾視線落在司徒瑤上，會倏然溫幾分。

他也沒有在驛館待多久，便回宮了。

等端木忱走后，司徒靖也起離開，留了司徒璟和司徒瑤兄妹單獨說話。

大哥……”司徒瑤再次開口，眼淚涌出眼眶，“我一直為你懸著心。”

司徒璟深深嘆氣，“小妹，對不起。你原本不必嫁到乾國來的，都是因為我。”

司徒瑤連連搖頭，“大哥千萬不要這麼說。哪怕不為了大哥，我原本也定了和親乾國的。”

司徒璟苦笑。

事實上是，按照去年兩國定下的和親，和司徒勰原本定下的計劃，順利的話，司徒瑤本不必嫁來乾國。因為手的時機是在司徒璟接親回到涼國之后。若涼國能跟炎國順利聯手，對乾國形夾擊合圍之勢，哪里還需要什麼和親？

如今表面上看，是原本的和親繼續，端木忱和司徒瑤再續前緣，但其實這樁和親并非司徒勰一家的本意。司徒瑤如今嫁過來，的確是為了司徒璟。

而司徒璟此刻心中最恨的人，無疑是司徒靖了。因為他也很清楚，司徒勰的計劃到底是怎麼功虧一簣的。

問了家人的近況后，司徒璟再次提起了端木忱，說的是他近期住在乾國皇宮中聽聞的事。

“皇后的母親，是被乾皇賜死的？”司徒瑤神驚詫。來的路上得知忠信侯夫人病逝，當時還覺得奇怪，并未聽說過苗氏不好。而跟皇室沾邊的突然死亡，十之八九，都有見不得的。

司徒璟點頭，“毒酒。”

“這……我還以為，乾皇和皇后琴瑟和鳴。”司徒瑤蹙眉，“忠信侯還在玄北城鎮守，為何他的夫人會被賜死？”

司徒璟眸幽深，搖頭說，“事的起因，我并未查到，但皇后不了干系。”

“沒想到，乾皇的手段也這麼狠。他看起來是個很溫和的人。”司徒瑤嘆氣。

司徒璟輕哼，“乾國皇室最溫和的皇子年紀輕輕坐上了皇位，你覺得有可能嗎？”

“祖父說，他能當上皇帝，跟顧表哥和表嫂關系極大。若沒有他們，不會是如今這樣的結果。”司徒瑤神認真。

“的確。”司徒璟點頭，“但千萬不要小瞧他。”

“我沒有小瞧他。”司徒瑤搖頭，“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若惹了他生氣，會不會也對我那般……”

“小妹莫要想太多。且不說你是涼國的郡主，依我看，端木忱心里是有你的，否則不會執意讓你嫁過來，今日又出宮來看你。他的皇后本就是仗著家世才有進宮的機會，本不討他歡心。”司徒璟說，“以你的才貌，那皇后邢氏，以及他后宮中其他妃嬪，都無法相提并論。”

“大哥可別這麼說。乾皇連表嫂那樣驚才絕艷的人都沒心，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司徒瑤聲說。

司徒璟代司徒瑤，接下來要抓住機會，趁著乾國后宮還沒多人，皇后又懷孕的時機，牢牢抓住端木忱的心。

……

是夜宮中的宴會，蘇涼和顧泠并未參加。

所有參加的人都能明顯覺到，端木忱對于司徒瑤不是一般的喜歡。

翌日，蘇涼聽說后便問顧泠，“大神覺得端木忱是對司徒瑤了嗎？”

正在組裝新的機關樹的顧泠拿起一朵心雕刻的小花，準地扣在“樹枝”上，微微搖頭，“裝的。”

蘇涼聞言便笑了，“我也覺得他是裝的。以他的個，若是真了，只會藏起來不讓人發現，而不是這般外。他應該喜歡司徒瑤，但如今表現出來的，全是套路。”

至于原因，蘇涼猜測，因司徒瑤是異國郡主，司徒勰的孫，端木忱定然懷疑是帶著什麼“任務”來的，于是表現得對格外上心，看是否會出破綻。

換言之，這是端木忱的“糖炮彈”，司徒瑤若真相信端木忱對心，獨寵一人，又打算為涼國和的祖父做點什麼的話，會很危險……

－－－－－－題外話－－－－－－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