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怒氣衝衝地質問:“好端端一個人,能被你們折磨死!這裡是鬼門關嗎?朕的救命恩人都如此,那普通將士又如何?”
蕭敬小聲在朱厚照耳邊道:“陛下,這裡是關押逃兵和俘虜的地方,軍隊的牢房想進來可不容易,江彬犯下大罪,不能因他的份而有所偏狹啊。”
“用得着你來教訓朕?”
朱厚照怒從心頭起,直接喝斥。
或許是朱厚照的聲音太大,江彬稍微活一下,眼皮子了,卻沒力氣睜開,最後又無聲無息。
朱厚照道:“安排太醫醫治,一定要把人給救回來,出了事拿你們是問!”
此時的朱厚照不記得要追究江彬罪責,好像他是專門來救人一樣,直接讓侍衛把江彬帶走,還找太醫爲其醫治。
……
……
江彬的遭遇,很快傳到王守仁耳中,王守仁知道後唉聲嘆氣,因爲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本來他想讓江彬直接死在獄中,剷除一個佞,卻未料到反而適得其反,朱厚照好像連追究的意思都沒有了。
王守仁意識到這件事可能會被皇帝追查,如此境況下他只能設法求助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直屬上司兵部尚書王瓊。
他寫了信給王瓊,大概說明此事,而且暗示一切都是他指使。
消息發出後,王守仁寢食難安,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朱厚照清算,哪怕這件事他本就沒做錯。
京城那邊的王瓊得到信函後,非常吃驚,未料王守仁居然會對江彬痛下殺手,雖然王瓊也想讓江彬死,卻沒想過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此時王瓊也聽說了朱厚照從牢房救出江彬之事。
出了此等事,王瓊意識到若皇帝追究,他這個兵部尚書保不住王守仁,不過他不敢聲張,先想到怎麼把事下去,儘量不讓朱厚照追查到王守仁上,但顯然王守仁做事沒沈溪那麼縝,事很快爲朱厚照知曉。
負責調查此事的主要是東廠,也有錦衛配合,江彬安在朱厚照邊的人起到關鍵作用,這些人靠江彬起家,自然不願意以後在朝無依無靠,調查時竭盡全力,而且難免添油加醋。
朱厚照拿到結果,怒火中燒,當即將蕭敬和錢寧召來,在這件事上他甚至沒通過邊兩個得力干將。
“真是豈有此理,居然有人謀害朕的心腹將!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朱厚照在蕭敬和錢寧面前咬牙切齒地咆哮起來。
蕭敬和錢寧都不敢應答。
蕭敬知道自己在皇帝邊伺候時日無多,錢寧那邊也因之前的戰敗而心驚膽寒。
朱厚照道:“馬上將王守仁拿下,朕要問他的罪!”
蕭敬臉大變,道:“陛下,不知王侍郎犯了何罪?這……總歸要有個理由啊!”
朱厚照將手上調查後整理的冊子丟到桌上,怒不可遏:“是欺君罔上這一條,就足以滅他九族!敢跟朕玩花樣,當朕是白癡嗎?這案子朕要審,看是誰給他的膽子!居然敢揹着朕殺大臣,他以爲自己是誰?”
到這會兒,蕭敬才意識到江彬遭殃出自王守仁的手筆,之前他還奇怪爲何軍方會把江彬往死裡整,他本來還以爲是江彬引起公憤所致。
面對暴怒的皇帝,蕭敬只能遵命行事,眼下最炙手可熱的宣大總督,很可能是未來兵部的當家人,以極其不彩的方式在張家口下獄,隨即押送至宣府。
……
……
王守仁下獄的消息震朝野,到底他出不凡,翰林學士之後,又是兩榜進士,能力也得到認可,再加上王守仁做的事引發朝的強烈共鳴,覺得整江彬純屬爲國鋤,打從心眼兒裡替王守仁不值。
王守仁押送前往宣府的途中,王瓊上奏爲其開,他可不敢說這件事是由他指使,只是說念及王守仁以往的功績,還有其赤膽忠心,提到王守仁的父親王華對朝廷的貢獻……
王瓊很清楚自己在正德皇帝心目中並無多分量,無奈之下趕去見沈溪,希通過沈溪爲王守仁說。
又是夜深人靜,王瓊故技重施,到沈府求見,二人在沈溪書房會面,時間比上一次更晚。
沈溪對王瓊的來訪無任何意外,王瓊幫王守仁說話天經地義,連沈溪都不想因爲一個江彬而讓王守仁就此離開歷史舞臺。
“……之厚,你也知道伯安的脾,他嫉惡如仇,江彬此人無德無能,作爲全軍前鋒在草原釀下空前慘敗,將您打下的良好基礎破壞無,是個人都會氣憤,而且伯安在這件事沒做什麼,都是下面人義憤使然……”
王瓊不停爲王守仁開,意思是這件事王守仁責任不大,要追究也拿下面執行的人開刀,這跟沈溪的意見相違背。
就算你要救自己的得意助手,也不能拿下面那些不起眼的人做擋箭牌!王守仁不該死,下面的人就該死嗎?
沈溪道:“伯安做這件事實在太過沖,若這種手段有用的話,陛下邊會有佞臣存在嗎?忠臣在關乎社稷安穩的問題上不守規矩,就跟佞臣沒什麼區別,不能因爲佞臣邪惡,便用惡法對待。”
沈溪說這些話時不免想到自己的作爲,覺得王守仁只是行事不夠縝,不該讓人發現,因爲沈溪也覺得王守仁沒做錯,在用惡法的問題上,他可比王守仁強了太多,但只要能保守,別人就拿他無可奈何。
“王守仁是個老實孩子,不會辦事,這種事做了還能泄出去,真是活見鬼……找人辦事,你得先把自己摘出去,不能利用手頭的權力讓人辦事,最好是用銀子暗中收買人,這樣就算出事也沒法追查!”
王瓊自責地道:“都是我缺對下屬的管束,還有就是他太想整肅朝中佞之臣……可是陛下……爲何要保江彬如此小人?”
沈溪搖搖頭:“江彬做錯事,陛下本來會治罪,現在伯安這麼做,結果適得其反。陛下寵信江彬不是沒有道理,此人救過陛下,而且很會辦事,陛下邊並非只需要我們這些文臣當差,有些事非得用他這種人……”
王瓊不解地着沈溪:“之厚,你……”
沈溪道:“德華兄不要以爲在下是在替江彬開,單討論如何讓伯安免於陛下追責,最重要的還是要讓陛下知道,其實伯安只是做事過激了些,是出於對出征失敗的氣憤,而非發泄私怨。”
“嗯!?”
王瓊仔細思索沈溪的話,不自覺拿沈溪的意見跟自己的想法印證,看看是否有能夠學習借鑑的地方。
沈溪再道:“陛下對待大事寬厚仁慈,最重要的是陛下講道理,江彬犯了錯這是事實,哪怕陛下不追究,從軍法上來說江彬也該得到懲罰,只是江彬上有傷,還染病不起,這才讓況變得糟糕起來,傷病終歸不是伯安帶來的。”
王瓊道:“那就是讓陛下覺得,伯安其實沒做什麼?”
沈溪苦笑了一下,搖頭道:“我們不在宣府,說什麼做什麼都難以影響陛下的決定,爲伯安說的上奏我會上,等陛下冷靜下來把事考慮清楚,相信不會爲難伯安。”
“希如此吧。”
王瓊語氣多有無奈,顯然意識到自己沒有更好的辦法。
現在有沈溪一起上奏說,總歸自己沒白跑一趟,只是他覺得沈溪在這件事上還是太過保守,在他看來,沈溪有更加直接有效的辦法,只是沈溪好像有意避免跟皇帝惡,不採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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