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俌和王倬等帶人離開後，客棧外恢復了寧靜。

客棧周邊加強了戒備，這次不但沈溪的人提高警戒，連徐俌都派來重兵來保護，生怕再出什麼意外。

沈溪回到二樓，好像個沒事人一樣，坐下來伏案寫着什麼，一直站在旁邊的熙兒張兮兮，語還休。

“大人，您爲何要把那些人給魏國公？不怕餡嗎？”沉默很久，熙兒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沈溪道：“什麼餡？本來就是一羣刺客，徐老頭想查，就讓他查到底，看他能查出什麼花樣來。”

熙兒驚訝地問道：“難道那人帶來的……是真的刺客？”

沈溪淡淡一笑：“從開始就是真的刺客……倭做的事，便是把我的行蹤告知那些藏在城的倭人，他們出手，只要能保證倭的安全，他怎麼查這次案子的質也不會有變數。”

熙兒終於恍然，低下頭道：“原來如此。那大人之前真的是以犯險了。”

沈溪道：“若在有防備的況下，還被賊人得手，那我邊的侍衛可以不用混了……不過這些刺客確實有些本事，手下弟兄不了傷。”

熙兒有些疑：“那大人，把刺客給魏國公他們，不會出什麼狀況吧？”

沈溪笑了笑：“你擔心什麼？從這些倭人上查到他們的目的？徐老頭本自己就有鬼，有些事他本就不敢去……這些刺客只是餌料，要釣魚不用點好的餌料什麼行？”

“明白。”

熙兒口中這麼說，其實依然有些懵，考慮問題不如雲柳那麼全面，腦袋瓜很多時候不夠用。

……

……

徐俌出了客棧，心急火燎往魏國公府而去。

徐程跟在轎子旁，敘說當晚城裡發生的事：“……不單是倭人，還有寧王餘黨趁機發難，城裡喊殺聲此起彼伏，更有大批暴徒趁機劫掠，不地方失火……各衙門焦頭爛額，紛紛提請都督府出親軍十七衛平叛。”

徐俌怒道：“貿然出陛下親軍，不是趁了沈之厚之願？沒有奏請陛下，又未經過北京兵部準允，不是坐實本公圖謀不軌？平日調些兵丁無大礙，這個節骨眼兒上可不能出昏招……不過幾個賊罷了，需要鬧出這麼大的陣仗？”

徐程張道：“但問題是城裡到底有多賊都尚不清楚……萬一寧王餘黨反撲，準備要奪取南京，號令東南呢？”

“你在跟本公言笑嗎？”

徐俌掀開轎簾怒視徐程，道，“寧王盤踞江西時，擁兵十萬都被鎮下去了，現在不過是區區幾個暴民要鬧事，就以爲是倭寇和黨餘孽反撲？本公現在要防的是沈之厚對本公說三道四，城絕對不能！”

“是。”

徐程覺問題重大，卻又找不到應對之法，只好耷拉着腦袋應承下來。

徐俌突然想起什麼，一擺手：“把沈之厚給我盯死了……我怎麼覺得他來這裡是存心搗的呢？南京本來什麼事都沒有，現在他來了，什麼事都開始涌現，若說那些賊人是針對他的，那也實在太巧了……若是他再無故失蹤，你就不用回來了！”

徐程面如苦瓜，只能俯首領命，道：“公爺，您放心，這次咱有萬全的準備，管保不會出大事。”

……

……

城裡一片混。

魏彬作爲新任南京守備太監，卻因尚未接權力，此時只能在魏國公府上聽着外面震天的喊殺聲，看着映紅半邊天的火，在院子裡焦急地回來踱着步，以他的能力，對於眼前的事實在是無可奈何。

徐俌則始終在平的第一線。

城裡如今的況是雷聲大雨點小，出現問題的街區很多，這中間既有縱火的，也有劫掠的，不過更多地是在大戶人家門前喊打喊殺，惹得護院家丁上院牆向外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麼一來，到都有警訊，可就是抓不到人，這讓都督府和城防衙門的員焦頭爛額。

徐俌最後回到家中，此時宴席早就散了，魏彬也有專人接待安頓妥當，徐俌沒有去見之意，坐在正堂中央的太師椅上，着氣，眼前的事讓他焦頭爛額，殺人的心都有了。

“公爺。”

就在徐俌想眯一下眼睛恢復神時，徐程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從沈大人那裡押回來的人，已經審問過了，的確是倭人。雙方真刀真槍火拼，沈大人手下多人傷，看來是真有倭人滲進來，蓄意刺殺沈大人。”

徐俌怒不可遏：“南京城裡也會發生此等事？城門衛是幹什麼的，連倭人進城都不知？”

“這……”

徐俌的質問超出徐程的管轄範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徐俌再道：“從那些倭人口中探聽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嗎？”

徐程道：“以他們招供，此次刺殺事件早有預謀。之前沈大人在海戰中戰勝倭寇，他們想要捲土重來，在大明近海站穩腳跟，就必須先除掉沈大人……所以這次他們傾盡全力，據說背後有權貴幫忙，所以才輕易混進城裡來，而且沈大人的行蹤，也是通過權貴幫忙鎖定的……”

正堂突然沉默下來，徐俌臉晴不定，有暴怒的跡象。

半晌後，徐俌稍微平順了氣息，道：“現在看來，就是倭人想在南京作……他們肯定盯上沈之厚很久了，但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沈之厚離開老巢到了南京，他們覺得再不出手，就再也沒機會了，所以才……哼，他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夫的地盤上撒野。”

徐程請示：“那公爺，沈大人那邊……”

徐俌道：“怎麼，還想讓本公給他個待不？老夫已是仁至義盡，一早便提醒過他城裡有危險，特意讓他住進驛，由兵保護，是他自己疏忽大意，非要住在民間的客棧裡，怪得了誰……現在馬上挨家挨戶搜查，務必把倭人給找出來，天亮前解決問題！”

“是，公爺。”徐程領命而去。

……

……

南京城裡，一直持續到後半夜，駐紮在城西的親軍十七衛纔開始行。

這些兵馬是被徐俌臨時徵調而來，乃是徐俌跟南京兵部尚書王倬和南京守備太監魏彬急商議後所做決定，但其實跟徐俌的自作主張沒多大區別……在如今城裡兵荒馬的況下，誰都不敢保證有什麼嚴重的後果，王倬和魏彬本沒法反對。

當初張永還在的時候，可以跟徐俌板，甚至權限遠在徐俌之上，奈何魏彬到底初來乍到，人地生疏，一切都在徐俌掌控下。

城裡雖然一團，但對普通百姓的生活未造太大影響。

說是挨家挨戶搜查，但南京城民戶數量超十萬，人口六十餘萬，要在很短的時間裡搜索那麼多屋舍，顯然不可能，所以兵丁專門找那種高牆大院，反正是按照魏國公命行事，那些大戶人家擔心擾眷，都是塞銀子了事，而一般人家本就沒閒錢賄賂，自然也沒人去擾他們。

街道悉數設卡，所有民衆均告知不得上街，兵重點搜索的範圍是沈溪落榻客棧附近街區，然後就是城三教九流聚集之所，比如秦樓楚館、酒樓、茶肆等等，還有就是城道觀、廟宇也涌進大批兵，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把黨找出來的架勢。

此時潭郡主朱燁留滯民院，對外的消息獲取渠道近乎完全斷絕。

“郡主，現在外面已一團，咱派出的人到放火，營造出一些象。不過真正鬧事的卻是另外一批人，他們全包裹黑，來去如風，應該是倭人，他們刺殺沈之厚未遂，便把氣撒到南京民衆上……另外就是，似乎還有神勢力在渾水魚……”

前來稟報的家將把自己知道的況如實告之，朱燁從中得到的有用信息太，一時間憂心忡忡。

對於誰在城裡搗，沒有表現得太過關心，現在必須要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避免遭池魚之殃。

聽着外面戰馬發出的嘶鳴，朱燁皺眉問道：“城裡突然出現這麼多兵馬是怎麼回事？”

家將道：“應該是魏國公出了親軍十七衛，數量尚不知……這已經不是魏國公第一次擅自調兵，看這架勢城像是演一出大戲，鬧不好……姓徐的可能會謀反。”

“謀反？”

朱燁不屑一顧，“你真高看他了……他真有那本事的話，也不至於在九華山被王兄殺得大敗……況且如今沈之厚在城，當着朝廷兵部尚書的面謀反，這跟送死什麼差別？”

家將解釋道：“但聽說沈之厚已爲姓徐的控制住了……聽說沈之厚暫居的客棧外都是魏國公府的家丁，裡三層外三層。”

朱燁搖頭道：“沈之厚本事通天，鬧不好的話，眼下局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一切都在他設計中……”

家將提醒道：“郡主，咱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朱燁瞪了家將一眼：“你也不看看那位是誰！那是戰場上從來沒遭遇過敗績的軍神，那是一個暗中出手就讓我寧王府數萬將士鎩羽而歸之人……他進了南京城，就意味着南京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下，現在首先要防備的就是此人！”

這下家將不敢隨便應答了，畢竟他也很忌憚沈溪的實力。

朱燁再道：“既然現在況已不控制，那就趕想辦法讓咱們的人潛伏下來，不得再有任何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要東山再起也不用急於一時。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象歡聲中保存實力。”

……

……

客棧，沈溪一如既往穩坐釣魚臺。

不管外面有多麼混，對沈溪來說伏案書寫，兩耳不聞窗外事，泰然之。

馬九來跟沈溪奏報時，此時外邊已敲響四更鼓，馬九張地道：“大人，剛得到消息，南京兵部發布調令，從城西營地調集五個千戶所兵馬……現在外邊已一團……”

沈溪放下筆，吹了吹面前紙張上的墨，擡起頭來：“就算程序不那麼符合規範，至在出現急事態時做出了應對，不過……我作爲總領江南兵馬的文臣，他不來跟我請示，好像是有些說不過去……想來魏國公做這些事前，跟魏公公和王尚書商議過了。”

馬九恭敬地回道：“如今南京兵部王尚書和新任鎮守太監魏公公人都在魏國公府邸，想來是提前商議過的……”

沈溪點了點頭：“現在外面況如何？”

馬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回頭道：“周圍有數百兵，咱的人進出很麻煩……外面要傳消息進來也愈發困難。”

沈溪從桌子上拿起一塊令牌，遞給馬九：“拿這個吧……這是陛下賜金牌，誰敢阻攔，格殺勿論！哪怕這南京城是魏國公的地盤，但別忘了大明兵部尚書是誰！我一天沒卸任，一天兵部中事就由我來做主，很多時候我可以代天子行事！”

“得令！”

馬九領命退下。

……

……

開始時沈溪表現得很溫和，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但此時，沈溪卻突然變得強勢起來，讓馬九帶着人到城裡公幹，誰阻攔就要掉腦袋。

就算徐俌下了死命令，不允許客棧沈溪的人進出，那些兵也不敢阻攔，消息第一時間傳到徐俌耳中。

“沈大人手下態度突然變得強，誰阻攔直接刀劍相向……咱們的人不敢來，沈大人手下可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