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每到一當，都很重視當地商業發展。

就算有些時候他沒法把改革推行下去，也會自行籌建商貿系來完地方土特產的轉運，因他在南方多地當，很多改革其實已經切實地推行下去，而且江南況特殊，遠離中樞，就算京城那些老頑固知道了也很難手。

而且沈溪推行的一些改革，並未對大明舊有系徹底進行改造，未及員和地主的本利益……土地所有權，再加上現在的閣首輔謝遷相對開明，使得沈溪要在新城繼續深化商貿改革有了土壤和契機。

等沈溪把話說完，在場商賈面面相覷，卻沒有即刻表態。

他們只是商會派來的代表，背後都有著數量龐大的商家，勢力盤錯節，需要回去商討和斟酌是否能夠接，就算他們是商會會長也不可能替所有人做主。

沈溪道：“我不是說讓你們在今天便給出答覆，有三天考慮時間，因爲涉及新城今後的營商環境，那些不同意我所提規則之人，可以選擇自行離開，我會給出一個月時間便於他們變賣產業，遷出新城。韓當家，有問題嗎？”

最後，沈溪看向韓乙。

在這些商賈中，韓乙算是有一定話語權的存在，但此時韓乙卻不敢有任何質疑，連忙道：“沈大人，草民無條件遵從您制定的規矩，以後杭州、蘇州地界的商賈再到新城來經商，會按照大人的規矩納稅。”

“韓當家所言極是，我等也願意聽從大人號令行事。”

聽到沈溪說不同意就要遷走，且只給了一個月時間，而眼前這座江南首屈一指的城池蘊含著無限商機，沒人願意就此離開。

即便要繳納十分之一的稅賦，對他們而言也有得賺，最近這段時間，東瀛、高麗、琉球和波斯商人陸續到新城來開設店鋪，來自歐羅的部分跑單幫的商隊也開始來新城採買貨，是個人便能到這座城池無窮的潛力。

沈溪微微瞇眼：“事還是等你們回去商議清楚後再定下來，城中會立專門的商貿衙門，就在衙旁邊，我會不時去看顧一二。你們也該知道，指不定什麼時候我就會回京城，在這之前我必須要把所有事定下來。”

在場商賈即便心中有意見，也在權衡利益得失。

就算現在答應下來，回頭等繼任者來了制度改變，也完全沒必要當著沈溪的面反對，這跟自找麻煩有什麼區別？

沈溪道：“以後這裡就是總商會的地址，你們有事你們可以來此討論，只要超過一半商會代表達意見一致，就可以跟府談判，現在需要把規則定下。你們回去後好好考慮……”

“好了，既然事說完，現在開席吧。”

當在場商賈聽說可以開席，終於鬆了口大氣。

他們本來擔心的是沈溪獅子大開口，但沈溪並沒有這麼做，新城沒有設任何關卡，以後收稅看來也不會跟別的地方一樣巧立名目，沈溪的承諾總比那些沒有背景卻喜歡長手的地方員要管用許多。

他們都在琢磨是否要直接答應下來，以便給沈溪留下一個好印象，或者是回去後該怎麼勸說商會同仁同意此事，避免自己的商會被逐出新城，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

……

酒席沒有持續太久時間。

這個時代員和商人沒有太多共同語言，若是沈溪想從這些人上謀求利益，或許會聊一聊，多拉攏些人在邊，但現在沈溪只是要制定經商規則，把正事說完，剩下的時間基本就是敷衍。

一場酒宴下來，總共不超過半個時辰，沈溪便打算離開。

“沈大人，各商會知道您要回京師，準備了一些禮，爲您踐行。”

即將散席時，韓乙湊過來，小聲說道，“禮送到您府上定有不便，便讓人送到城中一宅院，連同院子一起送上……算是各大商會的一點心意。”

沈溪打量韓乙：“我給你們土地，爲的便是建出屋舍來賄賂我？”

韓乙搖頭苦笑：“草民等人並非此意……這不算什麼賄賂，都是些地方上的土特產，不值錢的東西。”

沈溪道：“你們的心意，本心領，但有些事還是要按照規矩來。把之前我說的事以書面形式給定下，比什麼都重要……你回去也要跟杭州、蘇州等地的商人說清楚，免得他們有怨言。”

“不會，不會。”

韓乙賠笑道，“這方面草民還是能做主的。”

沈溪搖頭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韓乙還想繼續說送禮之事，卻被熙兒提劍擋開。

酒席散席時，韓乙又帶著幾名商賈過來，其中便有南京商林文言。

林文言在酒席上非常低調，散席後有事想要找沈溪商議，便請韓乙代爲引薦。

沈溪擺手道：“有何事，直接去跟馬將軍說……時候不早，本還有一些重要事置，便先回衙了。”

沈溪沒給韓乙等人說話的機會，在馬九和熙兒的護送下出了商館門口。

至於善後工作，會由馬昂以及之後回來的馬九等人負責，沈溪此前已把該說的話說完了。

……

……

因爲雲柳離開，新城真正能幫沈溪做事，尤其做大事的人太了。

此時沈溪終於發現，這些年來自己沒有培養幾個能輔佐自己的人才，殊爲不智。

此行江南，除了唐寅等數幾人外，其餘都是武將，從江南之地新招募的幕僚因爲缺乏系統的學習，對很多事需要有一個學習的過程，本就幫不上什麼忙，最多隻能去各大工廠做事。

城缺行政員，而朱厚照對他卻信任有加，從未想過給他安排員，避免給他添。

如今的新城更像是朝廷新建的衛城，主要員都是武將，導致許多政務都到沈溪一個人上。

二更鼓敲響，沈溪還在衙理公務，這時馬九和馬昂過來，向沈溪彙報商館那邊的事。

馬九雖然不善言辭，但做事踏實，而馬昂善於際，市儈而有城府，二人配合起來相得益彰，沈溪走後不到一個時辰，便讓各商會表態，而後聯名簽署同意在新城施行新商貿規章制度的“請願書”。

顯然商賈們都明白，就算相關制度是由沈溪提出的，他們也要裝出是自己主請命，不給沈溪製造麻煩。

畢竟員對地方上任何改革，都可能爲政敵攻訐的藉口，但若制度是由地方士紳自己提出，而員只是點頭同意的話，況就大不相同。

“這些人是否太懂規矩了……”

沈溪看著面前有著幾百個名字的請願書，微微搖頭。

馬九道：“大人，他們還提出，可以自願把商稅加到兩，每年可以納捐一定利潤作爲新城建設所用。”

沈溪再次搖頭：“他們把一些壞習慣帶到這裡來了，我給他們定規矩，不是看中他們手頭那點銀子，而在於他們經商的渠道和人脈，還有他們開拓的市場，便於推廣新城生產的產品……”

“我這裡有份公文，明天拿去商館，讓各大商會自行抄錄，以後這座城市的各衙門會按照這份公文的容來執行。”

沈溪把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商稅改革細則給馬九。

馬九識字不多，沒法知道里面寫的是什麼，只能給城裡組建的工商衙門，還有總商會，到時候有專人講解，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就在沈溪以爲馬九和馬昂會自退下時，馬昂過來道：“大人，爲給您踐行，那些商賈，還有他們代表的員給您送了禮，已送到特定的地方，這是清單。”

說話間，馬昂把幾份冊子遞上，因爲是不同商會的人送的禮，所以清單沒有歸納在一起。

這幾份清單非常長，沈溪只是略瞟了幾眼，便知道這些商賈和地方員送禮方面非常慷慨。

現在沈溪兵部尚書之職是否保留尚在兩可之間，但吏部尚書的位置卻坐得穩穩的，事關未來地方員的考覈，很多人趁著沈溪沒回京師前，趕把禮“補”上，以求將來到京城參加小考、中考和大考時能得到沈溪另眼相看。

即便對未來考覈沒什麼幫助，能結到沈溪這樣的朝中數一數二的大佬，對以後的仕途也是多有助益。

沈溪心想：“幾千年的場陋習本沒法改變。人在場，想做個清正廉明的員，何其艱難？海瑞不好當啊！”

“員送來的禮，讓他們帶回去。”沈溪道，“至於商賈的禮，除了人和珍玩外，倒是可以留下，釐定好價值後算做他們的稅賦，以後收稅時給他們減免就是。收條一併打給他們……”

馬昂連忙道：“大人，其實這些人不得能給您送禮，您完全沒必要回絕，他們以後要仰仗您的地方甚多，投效之心甚堅，何必打消他們的熱呢？”

沈溪站起來，態度堅決：“他們送禮，是因我在朝中的地位，還有便是有事相求，他們想從我這裡得到對等的回饋。而我制定規矩，他們以後在規則下做事，自會有人給他們撐腰，何必多此一舉？我這邊難道缺他們幾兩銀子花？”

馬昂低下頭不敢應答。

沈溪把禮單給馬九：“這件事給九哥去做，把事辦得漂亮一些，實在釐定不清楚的貴重禮，直接退回去便可。”

馬九接過禮單，弓行禮：“是，大人。”

……

……

朱厚照終於從徐州出發了。

這次朱厚照回京在途中耽擱的時間雖長，但明顯比預期中快了許多，只是誰也不知他離開徐州後是否還會在接下來的行程中逡巡不前。

皇帝即將回京，按理沈溪也不能在新城逗留太久，即便皇帝沒有給沈溪定下回程的限期，沈溪也知自己回京的時間愈發迫近。

沈溪在二月初這段時間，把能安排的事基本安排妥當，終於定下啓程的日子，那就是二月十六。

以沈溪的速度，不用一個月便能趕到，必要時候甚至可以減到二十天。

就在沈溪即將離開江南時，突然傳來個消息……喪家犬一般的錢寧再一次來到新城，向沈溪求助。

這次跟上次有極大的不同，錢寧已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朱厚照在江南一趟對他可說沒有任何指示，錦衛指揮使職位的更迭據說這幾天就會見分曉。

錢寧也是在得知朱厚照下旨剝奪他錦衛指揮使的職務後，趕來見沈溪，希能得到這位正德皇帝跟前第一重臣的相助，避免這一況發生。

本來沈溪不想見錢寧，這種無恥小人，既然歷史已讓其作古，沈溪實在沒必要扶持其去對付別的佞，但以探所得報看，錢寧背後有不小的勢力，錢寧此番乃是帶著換條件而至。

沈溪此前已跟錢寧見過一面，也就不需要避忌見第二面，反正這裡是他的地盤，見幾次外人都不可能知曉。

二月十三，夜。

沈溪在距離衙不遠的一宅子見到心神不寧的錢寧。

“沈大人，您可算來了。”

錢寧見到沈溪後顯得很激，“小人進城已有三天，都未得您召喚。聽聞您即將離開江南，啓程回京，小人再不來見的話，怕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上一面了。”

錢寧對沈溪畢恭畢敬，直接跪下來說話，言語間把沈溪當作自己的絕對上司，甚至有奉沈溪爲主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