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三人走出茶館，蘇尚書就與他們道了別，乘車走了。

黎文看看天，著肚子道：「不知不覺這個時候了，肚子有些了。昭昭不？」

「是有一點兒。」

「那為父帶你去吃百味齋吧，就在翰林院不遠，是個百年老店了，店裏的羊羹最出名。」

喬昭瞥了一眼不遠樹下不知何時靜悄悄等在那裏的青帷馬車，笑著道：「父親，咱們還是回家吃吧。您看，母親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黎文其實也看到了那輛馬車，可一想到與何氏同乘一車就覺渾不自在，聽兒這麼問，便踟躕起來：「這——」

量還未長開的拉住他的袖，半仰著頭，聲音糯：「父親？」

天生音輕，喚人時拉長了尾音，好似有小刷子在人心尖上輕輕掃著，這一刻，給人的覺不再是堅韌的松、平靜的湖，而是春風裏歡快奔跑的小鹿，盡顯態。

黎文準備拒絕的話登時就說不下去了，暈乎乎道：「好的。」

父二人走過去，何氏一見黎文也進了車廂，手腳登時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張地咬了半天，才喊一聲：「老爺——」

黎文習慣地板著臉，想起今天兒說的話，猶豫了一下道：「東西都買好了？」

何氏沒想到黎文會主問話，頓時寵若驚，揪著帕子道：「買，買好了——」

喬昭自覺坐到角落裏，冷眼旁觀，輕輕嘆了口氣。

想要這對父母緩解關係，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暮四合，馬車緩緩起來，很快就加快了速度，消失在青石路的盡頭。

直到這時，不知什麼時候從茶館里跟出來的江遠朝才現出形，遙遙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笑了笑。

真是溫馨的一家人呢。

他斂了神轉頭匆匆往回走，迎面撞上江鶴。

江鶴全然沒有才被罵過的自覺，舉著手上的吃食道：「大人，才買的兩隻燒，要不要去喝一杯？」

江遠朝只遲疑了片刻便淡淡笑道：「好。」

他並不想太早回義父的府上，大都督府再好，終歸不是他江遠朝的家。

更何況——

想到義妹近來的癡纏，江遠朝搖搖頭，頗有幾分頭疼。

他不是十多歲的頭小子，對義妹的心意明了幾分，可他從來都是把當妹妹看待，義妹那些心思只會讓他尷尬難堪。

可偏偏從義父隻言片語的試探里，義父對此是樂見其的，這無疑把他陷了更為難的境地。

「大人，那位黎姑娘來五味茶館做什麼啊？」江霖撕下一隻遞過來。

江遠朝回神，淡淡道：「心。」

小姑娘來幹什麼？他悄悄觀察了小半日，都有些糊塗了。

黎文帶著扮男裝的兒來見禮部尚書兼翰林掌院蘇和，就是為了下棋的？一定是打著下棋的幌子還有別的事，但凡腦子正常的爹都不可能因為這個把兒帶出來啊。

有謀！

江霖見大人不接，收回手放到邊咬了一口，含糊問道：「黎姑娘這邊，以後真不用屬下盯著啦？」

「繼續盯著吧。但是，以後不許出現在面前！」

原本是覺得那個小姑娘沒必要繼續盯著了，可現在，一位閣指日可待的禮部尚書摻和進來，那就不一樣了。

江霖神一凜：「大人放心，屬下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被黎姑娘發現的！」

江遠朝點點頭，大步走進暮里。

出了茶館的蘇尚書直接乘車回了尚書府，一進屋就被老伴章氏埋怨道：「今天下衙怎麼這麼晚？若是有事，也不知道打發人回來說一聲，飯菜都涼了。」

蘇尚書瞥一眼陪坐在章氏邊的小孫蘇，笑瞇瞇道：「飯菜涼了再熱就是。夫人不知道，我今天下棋，遇到一位高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爺遇到一位棋道高手有什麼稀奇的？」章氏不以為意道。

老頭子的水平知道，原本就只是平平，要不是翰林院那些人讓著，一天還不知鬱悶多回呢，這是哪位不懂事的下屬發揮真實水平了？

哦，是了，聽聞翰林院裏有位姓黎的修撰腦子有些拎不清，別是和他下的吧？

不對啊，昨天就是和那位黎修撰下的，老頭子回家還氣得吹鬍子瞪眼，把那人罵了好一通呢。

蘇尚書慢條斯理瞥章氏一眼，問：「能特意做出三局和棋，算不算高手？」

章氏聞言一驚，小孫蘇更是忘了落筷。

「祖父，什麼特意做出三局和棋？」蘇乾脆把筷子放下，目灼灼著祖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祖父和下棋，連續三局都是和棋。這總不會是巧合吧？」

「不可能是巧合。」蘇毫不遲疑道。

蘇尚書鬍子：「所以啊，祖父遇到了一位高手。」

「何止是高手，這樣的人當得起國手稱號了。祖父，與您下棋的是何人啊？」

一旁的尚書夫人章氏咳嗽一聲：「，你問這個做什麼？你一個姑娘家，就算知道了，還能跟人去下棋不？」

聽了章氏的話，蘇尚書大笑起來：「夫人，你這話可說錯了。那人啊，以後我想找下棋多有不便，咱們家卻再方便不過了。」

「嗯？老爺這話我卻不明白了。」

「祖父，我也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啊？」

蘇尚書看著老伴與小孫，笑瞇瞇揭曉了答案：「因為那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蘇與章氏面面相覷。

「是呀，是黎修撰的兒，我把名字都打聽到了，小姑娘黎昭。」

黎昭？佛誕日被疏影庵的師太破例召見的黎府三姑娘？蘇一臉震驚。

章氏更是神古怪，心道：老爺說的不是黎家被拐的那個孩子嗎？

蘇尚書見狀問道：「怎麼，你們都知道？」

「當然知道啊，那姑娘曾被人販子拐過嘞！」

「當然知道啊，黎三姑娘因為字寫得好被無梅師太召見呢！」

章氏與蘇同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