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
已經靈分離的檀悠悠雙目無神地呆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剛好坐到椅面的二分之一深,肩部自然下垂,雙手輕輕放在併攏的膝蓋上。角微翹,弧度剛好,牙未外,一不茍,整整齊齊,髮髻上垂下來的流蘇紋不。
在面前擺放著一塊鏡子,剛好夠看見自己的笑容弧度和姿態。
五十多歲的孟嬤嬤力充沛,拿著黑乎乎的玄鐵戒尺遊走在側,不時發出靈魂拷問:「歪了!為什麼不能認真地、端端正正地笑?角為什麼會歪?之前老奴看著長得端正的啊!」
「流蘇為什麼會晃?有風嗎?還是府上打造的金流蘇其實不是金的,是柳絮,無風自舞?」
「,您那是什麼眼神?能不能鮮活一些,神一些,真誠一些?您沒吃飯嗎?您的神采呢?神採在哪裏?」
「為什麼子會抖?為什麼要?為什麼眼睛要眨這麼快?您看窗外做什麼?看鏡子!看您自己!」
檀悠悠想死。
真的,被這一連串的拷問及到靈魂了。
如果上天再給一次機會,一定要把這個機會留給檀如意!如果上天再給一次機會,寧願償裴某人,也不要見識孟嬤嬤的兇殘。
每塊都在痛,包括眼球和眼皮。
每塊骨頭都在痛,包括頭蓋骨和牙齒。
「嬤嬤,我能不能歇會兒?」檀悠悠實在忍不住,愁眉苦臉:「人有三急,我要方便。」
「方便?」孟嬤嬤冷冰冰地注視著,「文雅的說辭是什麼?」
「更?」檀悠悠差不多是低聲下氣了,繼新婚要考文言文之後,上廁所也要考試了。
「請您重新說一遍。」
「嬤嬤請見諒,我要更。」檀悠悠笑得諂。
「笑得太諂了,理直氣壯的事,為什麼要這樣笑?還有語速太快,不夠雅緻,不夠雲淡風輕。」
檀悠悠瞪圓眼睛,忍不住想要打人怎麼辦?
「您為什麼要瞪眼睛呢?」孟嬤嬤不疾不徐、雲淡風輕地道:「您很惱怒嗎?那就按照之前老奴教您的方式再來一遍。」
檀悠悠深呼吸,重新調整表:「嬤嬤見諒,我去更,稍後就來。」
「請。」孟嬤嬤躬行禮,贊道:「就是這個味兒!」
檀悠悠裝腔作勢地往前走,順便翻個白眼,果然是個狠人,在下甘願服輸!
檀悠悠坐在馬桶上就不想起來,甚至想為這隻馬桶做一首讚詩,多虧有它,才能得片刻息!它就是的避風港!它就是的靈魂庇護所!啊!馬桶!你是人間最的存在!
「,嬤嬤問您為什麼一去不復返?」門外傳來蓮枝戰戰兢兢的聲音,「嬤嬤說,數到五十,您要是再不去,就親自來請您……」
「來了!來了!」檀悠悠垮著臉走出去,遷怒地瞪了蓮枝一眼:「傳聲筒!」
蓮枝委屈:「小姐,您再忍忍嘛,很快就要去周家做客啦,到時候您就自在了。」
檀悠悠深吸一口氣,綻放出燦爛甜的笑容,是的,很快就解放了。這實在是一樁事。
「讓嬤嬤久等了。」
檀悠悠踩著點走進去,孟嬤嬤剛好數到四十九,停下來含著笑說道:「的火候拿得很準。」
「???」檀悠悠微揚角,恰到好地「笑」著,小心觀察孟嬤嬤究竟是在說真話呢,還是在反諷。
「看來您當初在娘家很得寵,也很會做人。」孟嬤嬤啜一口茶,語氣如常,「公子說得沒錯,只要肯用功,您前途遠大。所以,接下來我們會加大力度,再辛苦一些。」
「???」檀悠悠接不了,什麼時候踩著線耍也了優點?他們從哪裏看出來前途遠大?不需要前途!
「來,現在咱們咬著這筷子練習說話,剛開始會比較辛苦,但練到後來,您必然口齒清晰流暢、巧舌如簧。」孟嬤嬤不由分說,把一烏木筷子塞到檀悠悠口裏:「咬著!來,跟著老奴說……
季姬寂,集,即棘。棘飢嘰,季姬及箕稷濟。既濟,躋姬笈,季姬忌,急咭,急,繼圾幾,季姬急,即籍箕擊,箕疾擊幾伎,伎即齏,嘰集幾基,季姬急極屐擊,既殛,季姬激,即記《季姬擊記》。」
檀悠悠生不如死,午飯是什麼味道都不知道,因為舌頭完全麻了,裴融說什麼也聽不進去,因為滿腦子都是。
裴融見神思恍惚,便道:「稍後不要忘了帶上岳母的家書,有沒有聽見?」
檀悠悠慢吞吞地抬起眼皮:「嘰嘰嘰!」
裴融皺起眉頭:「什麼?」
「嘰嘰嘰!」檀悠悠慢吞吞地垂下眼皮,面無表地飯。
柳枝想笑又不敢,小聲解釋:「方才孟嬤嬤一直讓小姐咬著筷子練口齒,練的是《季姬擊記》……」
裴融恍然大悟,默默地了一口飯,再默默地把臉轉開。
檀悠悠放下碗筷,探向前,面無表地對上他的臉:「夫君笑什麼?」
裴融抹生生把笑容憋回去,一本正經地道:「我沒笑,你看錯了。」
「呵呵~」檀悠悠把碗筷一推,起往裏走:「我吃飽了。」
誰還沒個脾氣呢?反正是有的。
裴融坐著慢慢把飯吃了,不見檀悠悠出來,就蓮枝:「去看看你家小姐收拾好沒有,該出門了。」
蓮枝進去又出來,小聲道:「小姐躺著呢。」
裴融嚇了一跳,這個時候躺下去,怕是要睡到天黑,堅決不行,趕地大步趕進去,見檀悠悠仰面靠在躺椅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就讓柳枝和蓮枝退下去,自己走到一旁坐下,低聲道:「累了啊?那就先歇歇。本來孟嬤嬤是想看著你吃飯的,我怕你累著,打發歇著了。」
檀悠悠不理他。
裴融也不生氣,好脾氣地拉起的手握在掌心,低聲下氣:「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答應你,若是此次拜年順利完,那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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