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猛的抓住樓梯扶手，眼前片刻的眩暈讓看不清腳下的路。

　“小心！”搖搖墜的腰被人攬住，倒向一個帶著清梅香氣的懷抱。

　顧綰子一僵，本能的掙開。西堂月照懷里一空，心也跟著空了一下。他那聲低呼也驚了憑欄聊天的那幾個人，幾個人紛紛回頭朝他們瞧過來。

　看樣子是一對小夫妻，長相一般穿著打扮也不是很富貴，邊也只有一個小廝一個丫鬟，再沒別人伺候。這種船上最常見不過的人，眾人立刻沒了興趣，轉回頭撿起剛才的話題繼續閑聊。

　“真是沒想到，蕭王爺這樣的人也靠吃飯過日子！”

　“這有什麼，要是能吃上顧家那碗飯，讓我跪下學狗我都愿意！”

　眾人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突然有人道：“當初顧家剛嫁完兒就出事了，你們說，是不是太巧了點？”

　沒人接他這話，顧綰卻像被雷劈中，從頭僵到腳。是有點巧，原主嫁給蕭烈第三天，顧家就出事了，罪名是謀反，從顧家奢華的大宅中搜出了龍袍。而那件龍袍剛好是藏在蕭家送去的聘禮中……

　原主的婚事倉促極了，從下聘到親不過半個月時間。蕭家送去的數百擔聘禮，雜七雜八的件，顧家人本沒來得及整理……難道是……

　顧綰手心粘膩膩的全是冷汗，西堂月照看了一眼，低聲道：“這種流言不可信，你別瞎想。”

　但愿是瞎想！

　但愿顧家上上下下三百余口的命跟蕭烈無關！

　顧綰深深吸了口氣，拖著僵的步子繼續往上走。

　“可惜啊，我手上現銀不多，要不顧王妃在平城那座宅子，我說什麼也得買下來。城中風水最好最繁華熱鬧的大酒樓最也值三萬兩啊，為了急用錢，居然只賣六千兩，就算是借印子錢也值啊！”

　“是，我也聽說了，京城顧王妃陪嫁的鋪子，半價就往外賣，不人瘋搶啊，真是眼看是個發財的機會，誰讓咱們沒本錢呢！”

　“半價賣？蕭家瘋了不？這也太虧了，抵押出去也比半價賣劃算啊！”

　“你懂個啥，那是顧王妃的嫁妝，虧不虧的跟蕭家有啥關系？換到手才是銀子！而且蕭王爺籌銀子是為了保命，哪還管得了虧不虧？”

　“顧王妃也答應？”

　“哼，都說顧王妃跑了，如今是死是活誰說的準？”

　“你的意思是……顧王妃早就被蕭家……”

　“我可沒說，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顧王妃還活著又有啥辦法？一個半傻不傻的人，能斗得過蕭王爺？就說賣嫁妝這事兒，誰看見顧王妃的印鑒了？可一手銀子一手拿鋪子，府也給過契，這不是明擺的事兒嗎？朝廷想要銀子，蕭王爺想要自保，滿朝文武都睜一眼閉一眼，誰敢多事？誰敢替顧王妃說話？”

　“哎！”

　眾人紛紛搖頭，嫁妝決定著一個人在婆家的地位，而婆家人怎麼對待這個人的嫁妝，也代表著這個婆家人對這個人態度。蕭家如此明目張膽的盜賣顧王妃的嫁妝，顯然就是拿顧王妃當死人吶！

　沒了娘家，又失了嫁妝，這位顧王妃就算活著，往后的日子也生不如死啊！

　嘆息中，有人小聲道：“興許這事兒不是蕭王爺的意思……”

　“那是誰的意思？老王妃長年吃齋念佛不管俗事兒，諾大的武王府都是有那位姓沐的表小姐打理，沒有蕭王爺的命令，有幾個膽子敢這麼干？就算有這個膽子，府衙門也得買的帳啊？”

　“說起來也是天大的笑話，武王府又不是沒有正經主子，居然不讓王妃管事兒，反倒讓一個外三路子的表小姐當家……”

　“那可不是什麼外三路子，那位可是比王妃還王妃的正經主子。你們等著瞧吧，這事兒一完，肯定得傳出顧王妃亡的消息，然后這位表小姐就是新王妃！”

　眾人顯然對這事兒不興趣，話題又轉到顧王妃嫁妝賤賣上，一個個長噓短嘆，深恨自已沒占到便宜。

　顧綰眼前一陣陣發黑，四面八方仿佛有無數拳頭朝砸過來，劈頭蓋臉，躲無可躲。

　當絞盡腦替想辦法幫他的時候，他卻在盜賣的嫁妝？

　不是心疼錢，說實在的，現在對銀錢一點兒概念也沒有，不知道五百萬兩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數目。甚至都不知道原主還有這樣一筆巨額嫁妝，只知道，被人赤的出賣了。

　在毫不知、毫無準備的時候，蕭烈在背后狠狠的捅了一刀。

　難道除了盜賣的嫁妝，他再想不到別的辦法困嗎？

　利用民、利用派系人心，甚至于挑邊寇做向朝廷施，無論如何也能殺出一條路，為什麼非要出賣？

　眼圈被眼淚燒的通紅，顧綰用力揚頭不讓眼淚滾下來。

　“蕭王爺不是那種人，這里面肯定有誤會！”西堂月照輕輕握住的手，想給一些安。

　他不是那種人嗎？

　顧綰慘笑一下，“我們不去宛城了，去平城好不好？”

　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有些事一定要親自證實才行。

　西堂月照自然沒意見，點頭應了聲‘好’。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去哪兒都無所謂。

　平城離宛城還有點遠，不過順風順水，第三天中午，顧綰就站到了平城城中心，原本屬于的產業——太白灑樓門口。這是一座建筑巧裝飾華麗的三層大酒樓，在平城這種地方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最豪華的鋪面了。

　此刻，太白酒樓大門兩邊的對聯已被人摘下來，隨意扔在地上。遒勁瀟灑的字跡上被來來往往正往上掛新牌匾的伙計小廝們踩的全是腳印。

　“再高點兒！左邊、左邊再高點兒！”一個東家模樣的人正指揮著一個老頭兒往門頭上掛新牌匾，他腳下踩的正是大白酒樓原來的招牌。“顧老七，你他娘的左右不分啊，老子讓你左邊高點兒，你他娘的抬右邊做甚？”

　東家邊罵邊跺腳，噗嗤一聲，腳下牌匾的落款被他跺出一個。‘顧縵山’三個字像是被凌遲了似的，應聲裂碎片，顧綰眼淚刷的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