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一個小時前，泰國。

　雖然c市的形勢已經了一團麻，但遠在幾千公里之外的微笑之國卻仿佛獨立于時之外，依舊還是那麼的溫馨而又祥和。

　宇文鳶騎著低價收來的電車沐浴著穿過大街小巷，停在了一家掛有住房出租的二手房中介門口。

　雙手環繞抱在腦后，雙腳叉搭疊在桌面上的中介看見有人進來，趕放下腳：“你好先生，請問是來度假的嗎？”

　做他們這一行的眼都是又尖又毒，掃一眼就知道進來的客戶大概在哪個消費層次。

　像宇文鳶這種長得俊，穿得好，面料是上等進口貨，皮又白白凈凈一看就沒怎麼曬太下苦力的絕對是各種度假型酒店或者高檔公寓的主流消費群。

　“嗯。”宇文鳶淡淡的應了一聲。

　“如果是度假的話，可以參考一下我們在芭提雅的海景公寓，旁邊就是海邊，空氣清新，風景靚麗，吃海鮮特別方便，而且到晚上還有保留節目……”

　“我不要公寓。”宇文鳶從兜里出一張疊小方塊形狀的市級地圖，平鋪在桌面上，然后指了下其中用筆勾出來的部位，“我要住這個地方。”

　“啊？”中介顯然愣住了，“先生，這個是貧民區，治安環境和衛生狀況都很差，完全不能住人的啊。”

　“我就要住這兒。”宇文鳶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一個小時之幫我搞一套，我付你十倍的傭金，怎麼樣?”

　“先生，你為什麼要住這種地方啊？驗生活?”中介還是想不通，“像你這樣的人跑到那種地方去簡直就是移的活靶子，一天不得被人綁個十七八次的。”

　“放心，我知道在那種地方該怎麼保護自己。”宇文鳶雙手撐著桌面，“從小在那長大，這些生活本能早就刻進了骨子里。”

　“你?”中介顯然有些難以置信，“我可從沒聽說過有誰從那種地方走出來，然后又會想回去的。”

　“我這個人念舊，每次一走遠就想回頭看看以前一路走過來的路。”宇文鳶微微揚了揚，眼里閃爍著自信的彩。

　曾經有一個人告訴他，一旦從底層爬上來，就再也無法適應掉下去的生活。

　所以只要進了第五家這個鳥籠，習慣了潛意識的生活。就不會再適應外面凌厲的寒冬，哪怕是鷹，最后也會被關寵鳥。

　可他偏不信這個邪。

　中介用怪怪的眼神瞄了他一眼，正想拒絕，電話卻突然響了。

　對方接通電話，低著腦袋用一種稀奇古怪的鄉下泰語咕嚕了幾句，再抬頭時看宇文鳶的眼神都變得驚訝外加恭敬了不：“不好意思啊，像那種地方的房子本就不會掛到我們這里來出租，不過如果你興趣的話我可以直接帶你上門看房租一套。”

　“多謝。”宇文鳶微微頷首，“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時代在發展，時代在進步，這座城市的每一地方都在日新月異，卻唯獨只有那一片區域歷經幾十年的變化還毫未改。

　斑駁的墻壁，無不在的臭水，油膩膩的地面，和空氣里揮之不去的與腐朽的味道，共同構了宇文鳶記憶深的基調。

　道路右邊的一扇門突然開了，又黑又瘦的矮小人端著一大盆生活污水滿臉麻木的潑向了道路中央。

　宇文鳶和中介躲了一下，卻沒來得及，鞋面上被濺了些污水。

　中介穿的是膠鞋倒無所謂，宇文鳶的鞋面卻了一大塊，弄臟了上好的布面。

　“呸……”

　接著二樓有人開了一扇窗，生活垃圾混著小孩子的臟尿布就這麼劈頭蓋臉地倒了下來。

　“當心！”中介趕拉了宇文鳶一把，“你瞧瞧這像是住人的地方嘛，又不是沒錢，何必來這個罪。”

　“我覺得好，有生活氣息。”宇文鳶四環顧了一圈，然后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不覺得這種地方很有人味兒嗎？能讓你時時刻刻都覺到自己還活著。”

　中介的表簡直像是在看個傻叉，但出于職業素養，他又不得不繼續陪笑臉：“是是是，反正顧客是上帝，你覺得行那就行。那先生你上前面茶攤坐坐，我去替你問問有沒有稍微安全那麼一點的房子。”

　像這樣的貧民窟，為了省錢很多家庭都不會自己開火。一片區域里會有一兩家茶攤，一面賣點廉價的冰汽水飲料，一面賣一些廉價的快餐飯食。因為菜單都是固定的，所以商戶可以一次大批量采購大量已經不太新鮮的原材料，以此把本降到最低。

　“一瓶冰可樂。”宇文鳶搬了把椅子坐下，任由明晃晃的穿過遮棚的隙，千萬縷的垂在自己上。

　“咚”的一聲，老板往他面前放了一個大玻璃杯，杯子里滿滿當當塞滿了碎冰，然后又給了他一瓶小可樂。

　宇文鳶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你沒這麼喝過嗎?”隔壁桌桌子的小姑娘沖他笑了笑，“把可樂加進冰里，這樣喝起來很涼快，而且冰化了還能多喝點兒。”

　“好的，謝謝。”宇文鳶頓了一下，畢竟小時候他們雖然窮，但每天都有媽媽從打工的便利店里拿回來的過期食，倒是不缺吃不缺喝，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連可樂都有這麼節省的喝法。

　“還要吃點其他的嗎？”老板留著一臉的絡腮胡，頭發糟糟的，一看就不好惹。

　“不用了，謝謝。”在這樣骯臟又混的環境里，宇文鳶客氣和禮貌顯得格外格格不。

　“哼，又是個新來的。看你這打扮，以前應該是個小白領，是炒賠了還是賭輸了？”老板用牙簽嵌了嵌牙，“這里和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不一樣，一地有一地的規矩。我是這一片兒的飯堂，你以后到飯點就上我這兒來吃飯，平時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就把眼睛閉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直接走過去。天黑以后不要出門，有人敲門不要開，要是窗戶被人拿東西砸碎就在門口掛面白旗，表示自己認慫了，知道了嗎？”

　“都這麼多年了，規矩還是一點兒也沒改呀。”宇文鳶呶了下，“好，謝了。”

　一杯全是碎冰的可樂還沒喝完，中介就一溜小跑的奔了過來：“先生，我給你找了一非常好的房子，樓層高，帶閣樓，視野開闊，四平八穩，關鍵是房東在這一片有頭有臉回頭還能罩罩你。”

　“房子干凈嗎?”什麼視野，樓層，房東是誰在宇文鳶這兒都不重要，他只關心環境不要太差。

　畢竟以前就算住貧民窟，媽媽也會在力所能及的況下把墻刷得白白的，把地得亮亮的，墻上滿了各種各樣的識圖表和學習卡，用黃的暖一打，顯得格外溫馨，就像正常人家一樣。

　中介掏出手帕了額頭上的汗：“干凈，肯定干凈，那房子上一個租客已經死……啊不，已經搬走大半年了，中間房東找人收拾過好幾次，現在簡直像新的一樣，不過因為房子的狀況比較好，所以這個房租的話會稍微貴那麼一點點。”

　“沒關系，先去看看房子吧。”宇文鳶也沒管自己還剩了一大半的可樂，直接站起了。

　“哥哥，你是想租房子嗎？”剛剛那個沖他笑的時候孩兒突然停下了手里正在桌子的作，臉頰漲紅地問，“其實我們家也有房子可以租的，價格比外面都便宜，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去去去，小孩子瞎搗什麼呢，你家要是有多的房子出租你也不至于在這兒桌子了。”中介唯恐被搶了生意，說起話來也格外惡聲惡氣，“小兔崽子，搶生意都搶到我頭上了，信不信我待會兒找人收拾你。”

　“哥哥，我們家真的有空房子可以出租的，而且房子很干凈，環境很好的，很便宜，比外面都便宜，隨便給點錢就可以了，你跟我去看一眼吧。”小姑娘把手里的抹布一丟，居然鼓起勇氣走了過來，明亮的眼睛里堆滿了祈求，讓人不忍拒絕。

　老板收了杯子從桌邊過，臨走時冷冷的丟下一句：“他媽做飯好吃，租家的房子能管飯。”

　“那我跟你去看看好了。”也許是錯覺，背對著那個小孩打下來的那一刻，他竟然恍惚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原來在這種地方想掙扎著活下來，真的好難啊。

　“可是咱們之前明明說好的……這兒也是我帶你來的，我今天為了這筆單子還推了好幾個預約……”中介一聽到手的鴨子要飛，頓時急了，“先生，這天底下可沒有這麼做生意的。”

　“這里應該夠付中介費了吧？”宇文鳶從兜里出一疊事先換好的面鈔，數出一萬五千銖塞進了中介的手里。

　按這邊的規矩，一般中介費都是買家和賣家各支付一個月的房租。

　像這種貧民窟的房子頂天也就租到一千出頭一個月，給一萬五可不止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