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爺子神矍鑠，頭發沒有一兒是白的，看上去跟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樣，穿著一藏青的唐裝，單單就是坐著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這是長期為上位者自然而然地有的一種氣場。

　“坐。”沐老爺子點了點頭，示意我落座。

　我記得沐雨生的叮囑，這個沐老爺子喜歡真，最討厭在他面前裝來裝去還要拿喬的，就沒有推，直接一屁坐了下來——其實也是因為我了，想早點吃東西。

　只有兩個人的晚宴，搞的也是奢華無比，沐雨生還說沐老爺子喜歡大排場高，這一點我是信了，從沐雨生去叢林里頭找燊都不忘帶著腌好的羊預備烤，就能看出來他爺爺也是一樣的這個德行……

　沐雨生本人倒是不以為意的，他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就算再怎麼不被重視，生活水平也遠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高。用沐雨生的話說，那就是能用錢買來的，為什麼非要去吃那個苦？

　我本來還想反駁他，說一些憶苦思甜什麼的話，后來想了想，也就啞口無言了。

　放著好日子不去過的人才是腦子有問題，要是我的話，能花二百塊錢吃頓好的誰不想？只不過那時候我一個月才能掙個幾千塊錢，大部分還都得寄回家補家里還有給自己學費罷了，才過的的。我要是有那麼有錢，我肯定也是逮著好東西可勁兒地造。

　這是人的本。

　不過我也沒忘老爺子這回找我吃飯來的目的，左右是跟宗不了關系的。上頭盤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拘謹，老頭子只是一直淡淡地看著我，像是在審視著我，一直沒有說話。我吃了一塊果脯，覺得酸酸甜甜的確實好吃的，就放開了去，將面前的一碟果脯吃的干干凈凈的。到這時候，沐老爺子才看了我一眼，不不慢地說：“果脯是好東西，卻也不過是個開胃的玩意兒罷了，你若是現在就將肚子填飽了，后頭的大菜可就吃不下了。”

　我微微一笑，拿起紙巾了角的糖漬，說：“這點肚量還是有的。”

　“有肚量是好事。”沐老爺子點了點頭，示意旁邊的管家把一小碟兒燒羊端到我的面前，不過是個掌大的小盞兒，里頭的吃食也就是一口的量，我沒有推辭，直接用筷子夾起來吃了，口才覺得質鮮，綿中又帶著嚼勁，不夸張地說，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烤羊。

　“這道菜可不簡單。”看我臉上自然而然地流出贊賞的表，沐老爺子也是微微一笑，淡淡地開口說：“三個月的羊，一直用草藥和新鮮羊喂著，長到了時候就現殺，這一碟子燒羊是羊上僅有的四塊兒之一，也是我們沐家的招牌菜，我年輕的時候，不人跟我套近乎，就是為了吃上這麼一口。”

　老爺子笑了笑，像是在跟我開玩笑：“連我婆娘，都是爹饞，非要塞過來嫁給我的。”

　可能是長期在權場上沉浮，沐老爺子這麼說，無非是想告訴我他已經放下了架子，想要拉近跟我的距離，好我不要那麼張罷了。

　我知道沐老爺子這麼說的用心，也就順勢笑了笑，沒有像過去一樣想方設法地扯面子話，直接地說了句：“確實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那就多吃一點。”沐老爺子眉眼微微舒展，又吩咐管家給我拿別的菜吃。

　其實這麼禮遇，無非是為了打探所謂我后的宗的況，只是我本不知道什麼關于宗的東西，就只能瞎講，講了幾個沐雨生的段子逗老爺子開心，一邊還在心里等著看老爺子什麼時候開口問我。

　這頓飯快結束的時候，老爺子忽然笑了笑，看著我說：“我見過這麼多后輩，像你一樣能沉住氣的不多，娃子更是。”

　老爺子這是明里暗里抬舉我想我說話，我著頭皮了，說：“承蒙老爺子看得起。”

　一看暖調的燈下，沐老爺子還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干脆也就放開了，往椅子上一靠，說：“您老想問什麼就問吧，有些東西我不保證我知道，但我知道的肯定都能說。”

　沒想到，沐老爺子只是瞟了我一眼，就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說：“我有什麼好問你的呀，無非是聽說宗的圣轉世到了這兒，幫老朋友看一眼罷了。”

　我一下子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苦笑了一聲，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說：“您老什麼都知道，還找我來干嘛呀。”

　沐老爺子呵呵笑了兩聲，話鋒突然又是一轉：“我倒確實想起來有件事要問問你。”

　“你說吧。”我垂頭喪氣地道。

　“我跟木珈是多年的老友了，你一聲憐丫頭，應該不過分吧。”沐老爺子先是斜睨了我一眼，才慢條斯理地說。

　我先是一愣，說：“這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嗎……木珈是誰？”

　沐老爺子笑了笑，說：“沒以前靈了，木珈就是你師傅，宗宗主的名諱。”

　我有些汗，索就攤開了說：“您也瞧見了老爺子，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個五之，還生出了許多事端……這不是剛開始修習鬼嗎，才開了個頭兒，連怎麼鎖鬼燈的我都不知道。”

　“這都不是問題。”沐老爺子點了點頭，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說：“西南捉鬼道渾然一，北派捉鬼道跟宗卻是避世不出的。世間人鬼神無數，什麼是人？什麼是鬼？捉鬼道名為捉鬼，實質上卻也只是捉大大惡之鬼。善行之鬼，自有司記錄善行，好他重新投胎轉世。”

　這些東西我原來也聽周沖說過一，無非也就是善惡之行罷了，人跟鬼都是同時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比種類更重要的是行為的好壞。為天下除污去垢，不正是捉鬼道一貫的主張嗎。

　宗和北派捉鬼道，我幾乎沒有聽說過，世人對這兩宗的了解也比較，原來卻也都是抱著同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