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后, 田唐依然靜靜地看著樓同義。

　許久之后，樓同義拱手：“屬下明白。”

　田唐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趙圖：“趙大人, 聞大人的信要如何理？”

　趙圖抬手：“神使大人這邊請。”

　田唐跟趙圖離開后, 樓同義長嘆一聲, 怎麼也想不通他之前為什麼要問出那個問題。

　“樓大人。”

　樓同義立即回頭：“這……”

　梅祈微微一笑：“樓大人不要在意，神使大人并不是為樓大人的話不高興, 樓大人和趙大人與臨春府的聞大人是不同的，你們上雖然也有一些病，但沒有犯大錯，但聞大人卻為了守住臨春府, 枉顧百姓命, 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神使大人自然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來神靈鎮，除此之外……”

　樓同義看他, 眼中滿是期待：“請講。”

　“此外……”梅祈臉上的笑容落下, “神使大人的父母至今都下落不明。”

　樓同義面愕然：“此事……與臨春府有關？”

　梅祈點頭：“當初田家村遭土匪來襲, 村民四逃亡, 那些人里包括神使大人的父母親人，若是正常來說，只要逃土匪的追擊，再回到田家村即可, 到神使大人的親人卻遲遲未能回去, 仔細探聽后才知曉竟是被抓走了。”

　樓同義神滿是懊惱：“若是我早知道這事, 定不會……”

　“不是的, ”梅祈搖頭, “就算沒有這事，樓大人也不該提出那樣的問題，溪林縣、南縣、臨春府各有各的問題，如今天下勢，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趙大人為了溪林縣百姓，將前來的難民們擋在門外，樓大人為了駐軍守城，對南縣百姓不管不顧……”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樓同義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過去的事也是事，”梅祈繼續道，“你們二位都有做錯事，要說完全沒有因你們而死的百姓，那是不可能的，但神使大人還是愿意留下你們，是因為你們雖然做錯事，但你們也做了一些能力范圍的事。”

　樓同義前面聽著，頭越來越低，聽到最后的時候，驀地抬頭。

　“人的能力有限，能做到的事也有限，特別是在如今天下勢下，顧己失彼也很正常，趙大人的己是溪林縣百姓，樓大人的己，是南縣的安危，聞大人的己，是朝廷，是臨春府。”梅祈一一說著，認真看著樓同義。

　樓同義依然認真看著他，視線完全沒有轉移。

　“但是……”梅祈突然頓了一下，“聞大人不該過線，他拼了命守住臨春府沒錯，為了留下前線士兵的糧食，克扣其他士兵的糧食也沒錯，甚至他為了守住朝廷和臨春府，讓駐守臨春府的士兵們拿命去填也沒錯，因為只有守住了臨春府，才守住了朝廷，守住了后千萬百姓的命。”

　梅祈說著，突然抬手放在眼睛上，好一會兒之后，才重新放下，能看出的，只是他微紅的眼眶。

　“他要士兵，要壯丁，這些都可以，權當他是為了守住臨春府，可他作為臨春府的知府，作為佇立在仁王和朝廷兩大勢力之間的重要防線，能想出來的守住臨春府的方法竟然是靠人命去填，他本就沒有把人命放在眼里，在他眼里，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人，就徹底失去了價值！”

　……

　田唐跟趙圖沒有走遠，在梅祈跟樓同義說話的時候，兩人還在他們說話的聲音范圍，帶著想聽一聽梅祈說的是什麼的想法，兩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沒想到竟然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梅祈對樓同義說的這些，前面說的還是田唐，但說到后面，卻可以明顯聽出他在說他自己。

　梅祈對聞平的評價，前面的“沒錯沒錯沒錯”，并不完全都是認可，而是為了說出最后的一個“錯”。

　“這孩子以前……”

　“不清楚，”田唐搖頭，“他是自己來的，我記得當初他在收鎮上遇到了白茯苓，白茯苓見他可憐，想要給他幾口飯吃，可他都拒絕了，正好那時候我跟白茯苓說過可以讓人到田家村來，他就說了這事，梅祈也自己走來田家村，從那以后，梅祈一直都在田家村，也看著田家村變神靈鎮，從來沒有離開過。”

　趙圖嘆了一聲：“君子不食嗟來之食，這孩子這樣有志氣，可見他曾經應當生活在一個很好的家庭中，至他的教養很好。”

　田唐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當初他剛來的時候，也提起過爺爺和父親，我特意跟他說如果可以找到他們，也可以將人接來神靈鎮，但似乎之后他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事，也沒見他有多出來的親人。”

　神靈鎮一直都在發展，田唐自己的事也有很多，梅祈的事一開始雖然關注過，但之后因為種種原因，也一直沒時間了解，直到這次看到梅祈激的樣子，才想起了很早以前的這麼一件小事。

　“這樣說的話，他的事八跟臨春府有關。”趙圖咋舌道。

　田唐點頭，又轉頭看他：“趙大人，有件事……”

　趙圖瞬間就明白了田唐的意思，板起臉：“他剛才還說我的不是呢。”

　“難道他說錯了嗎？”田唐挑眉，似笑非笑道，“其實就像梅祈所說，趙大人應該慶幸自己沒有真正失去理智，否則……”

　“下知錯，下以后必定事事將百姓放在心上，以天下百姓的命為己任，絕不會偏心。”說著，趙圖再不敢跟田唐說話，主上前，帶著梅祈往外走。

　梅祈還在氣頭上，有些不太想走。

　趙圖拍了拍他的肩：“走吧，神使大人在擔心你呢。”

　梅祈回頭，目跟田唐對視。

　田唐沖著他微微一笑。

　梅祈立即回頭，直背脊，邦邦地往外走。

　趙圖將梅祈帶走之后，田唐走到陷深思的樓同義旁：“樓大人。”

　樓同義立即回神：“神使大人，下愚鈍，竟連梅祈都不如。”

　“樓大人也該改變一下想法了，”田唐認真看著他，“臨春府和聞大人的事我想應該沒必要多說了，但神靈鎮的未來，將會與如今截然不同，樓大人要是有空，多去上課，免得到時候跟不上學業。”

　樓同義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是，神使大人。”

　田唐看了他一會兒：“除了正常的課程之外，樓大人多上上政治課。”

　“下明白，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下一定好好上課，絕不會辜負神使大人的期盼。”樓同義的腦子飛速運轉，絕不允許他這時候還在田唐面前犯傻。

　田唐看著一臉嚴肅認真的樓同義，也不太好說神靈鎮的政治課跟他以為的不一樣。

　不過也不用解釋，反正等樓同義多上幾節課，自然會明白的。

　田唐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樓大人可以空去準備一些課程，上課的課本去學校找游寧游老師領取即可。”

　“是。”樓同義立即拱手答應。

　田唐又一次點頭，目從他上深深看過，這才轉往外走去。

　可真是碎了心，不僅要考慮梅祈的心健康，還要考慮樓同義的政治學習。

　不止是樓同義，現在在神靈鎮的這些管事的人，基本上在這個時代的社會結構上都有一定的地位，他們的思想也會更偏向于這個年代的思想。

　要加課，要把之后的政治課容提前，培養這些人的政治想法。

　這要是現在不培養好，等到時候神靈鎮發展壯大，底下做事的人全部都是一腦子的皇權階級思想，又打造出一個只是發展稍微有一點點先進的封建皇朝，那多沒意思？

　“神使大人！”

　“林福？”

　“神使大人，屬下幸不辱命，完任務回來了。”林福屈膝，抱拳行禮。

　“都跟你說了多次，不用這樣，”田唐笑著去把人扶起來，“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林福連連搖頭，臉上都滿是笑容，“這些日子屬下見到了許多人許多事，也確認了我們做的事是值得的，還要多謝神使大人，讓屬下能親自前往，為天下百姓帶去希。”

　田唐跟林福站著聊了一會兒。

　很快，徐哲、趙圖等人也都圍攏過來。

　先前還有些脾氣的梅祈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林福，笑著拍了拍林福的背：“林哥，歡迎回來。”

　“謝謝！你也是，這些日子一直在理神靈鎮的事，辛苦了。”林福也拍著梅祈的背。

　“上次你好不容易從我手里搶走的機會，應該做的不錯吧？”徐哲笑著在一旁開口。

　“去去去，什麼我從你手里搶走的機會？”林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帶著三分不滿七分炫耀道，“這機會明明就是我的！”

　“我呢？都把我忘了？”魯英從后竄出來。

　結果更遠的年達比他作還快，跑過來一掌拍在魯英肩上：“一看這背影，就知道是你，沒想到走了這段時間，整個人比之前又壯了不啊。”

　“你不也是？”魯英著被拍的肩上呲牙，“人家歡迎回來都是抱一抱，你倒好，就剛才那一掌，我肩上肯定有淤青了，我走了這麼一段時間的傷加起來，估計都沒有你這一掌重。”

　年達大笑：“上有點淤青和傷痕算什麼，誰上沒有幾個傷痕啊！”

　眾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話。

　許久之后，林福環顧四周：“一陣子沒有回來，剛回來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這是神靈鎮，南縣肯定沒戲了，我還來得及看著臨春府并神靈鎮嗎？”

　眾人怔了怔，隨即都笑了起來紛紛給他回應。

　“來得及，當然來得及！”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你回來的可正是時候！”

　“這不正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