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文揚的后門幫助下,蘇澈換了無菌服進到了急救室。吳茗瑜幾乎整個人都被包了木乃伊,上滿了各式管子。本來鄭文揚還擔心蘇澈看到這幕會大喊大的鬧事,結果并沒有如此。著床頭吳茗瑜心肺監護儀上起伏的曲線,喃喃道:“這樣死會很疼嗎?”
鄭文揚負手站在側,因為蘇澈是隔著口罩說的,他一時并沒有聽清說了些什麼,微微傾再問了聲,“啊?”
發現鄭文揚突然靠近,蘇澈下意識往后退開一步,搖了搖頭沒再吱聲。
他心下了然也跟著往旁側挪開幾步,兩人之間拉開了一臂半多的距離。
逗留了十來分鐘,蘇澈并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哭天搶地的樣子,理智冷靜的異于常人。鄭文揚心下暗暗稱奇,自急救室換下無菌服出來。站在通道間,鄭文揚遞給一管藥膏,“祛瘀消腫的,你抹一點,臉上就不會這麼難看了。”
抬眸看了一眼,蘇澈并沒有接,只輕道了句:“對不起,我上沒有錢可以買藥。”
鄭文揚有些許氣悶,“不要錢,就當上次我撞到你的補償吧。”
看著低垂的腦袋,鄭文揚又接道:“你別說不要,也不要說沒什麼。站在我的角度我確實撞了你,你幫個忙就讓我花錢買心安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蘇澈也不好再拒絕。接過了藥膏,垂眸頓了片刻,還在心底想著要如何開口,聽鄭文揚那邊又接道:“算我求你,不要再說謝謝。我心累。”
蘇澈略略有些意外的抬了眼,抿了抿輕道:“那……對不起。”
鄭文揚不了輕拍額際,皺眉向蘇澈,“你口頭禪是不是就對不起謝謝你啊,這天憋屈小媳婦樣的,活得怎麼就這麼絕呢?”
自出獄以來,蘇澈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鄭文揚這樣話多的人,怔怔得看了他一會,再次垂了眸道:“不好意思。”
鄭文揚本來還想再開口吐槽幾句,結果看著不遠蘇澈的姑姑姑父過來,當即警覺的出一步,擋在了蘇澈跟前。
雖然兩人看蘇澈的眼神還是憤恨難消,但剛被保衛科那邊理過,現在又當著鄭文揚的面也不敢再造次,只略有些不安的詢問,“醫生,我兒現在怎麼樣?”
鄭文揚推了推眼鏡稍作掩飾,輕咳了下才道:“接下去24小時是關鍵期。”
“那,我能不能進去看看?”
“探視時間已經過了,你們明天再來吧。”面對兩人,鄭醫生相當公事公辦的態度。
“那,我們在外面等沒問題吧?”
鄭文揚看了一眼,沒吱聲,兩夫妻便在急救室門前尋了空位坐下。他轉自看了眼蘇澈,見一直站在原地,垂眸看著鞋尖,安靜的似是融進了背后墻壁之中。
在心底喟嘆了聲,他道:“我要走了,你呢?”
站定不,只搖了搖頭。兩人算上這次見面也不過三次,實在談不上有多,而且又有保衛科的人站在這里,鄭文揚忖度了一番也就先走了。
接下去,蘇澈和姑姑姑父涇渭分明的各自坐在一邊,再沒有半分聯系。一整晚,吳茗瑜的狀態還算穩定沒有意外況,不知不覺間窗外濃重的夜逐漸淡去,晨打進眼簾的時候,已經到了早上7點。
看著急救室門前有醫生護士來往,蘇澈好容易攔到個護士想問一下況,姑姑卻滿臉嫌棄得走過來,“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說著,刻意往蘇澈邊走來。被手肘擊中后腰的蘇澈往前踉蹌了幾步徑自摔了去,而后沒再爬起來。蘇澈姑姑嚇了一跳,雖討厭蘇澈,但總是膽小怕事的,忙不迭去喊了急救醫生過來。
最后確認蘇澈是因缺水再加上焦慮導致的昏厥,蘇澈姑姑那一推只是因并不算主要責任。至此,蘇澈姑姑也就再不敢做什麼了。
等蘇澈渾渾噩噩醒來之際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移到了病房里,茫然得瞪著眼睛著白的頂棚半天,隨后視線順著懸在半空的吊瓶及明的輸管落到了掛著點滴的手背上。
而后蘇澈猛然反應過來,忙忙拔了吊針,趁著沒人注意跑了出去。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豈料在電梯間里再次遇上了鄭文揚。
蘇澈刻意閃避的作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時細微的聲響又在空氣里蔓延,“啪嗒。”
鄭文揚審慎的視線隨即向了蘇澈的手背,因為拔掉針頭后沒做止措施,此時針孔的鮮已經涌出漫過了手背,順著指尖滴落,碎裂滿地花。
至此,鄭文揚已經大概知道什麼況了,過來拉了就要往回走。
蘇澈一驚,忙忙掙扎,“我不是故意要跑的,我真的付不出醫藥費。”
“我代你給。”鄭文揚扭頭看了一眼,大概是怕又不接,跟著接了句,“不是白送,錢你要慢慢還我的。”
就這樣蘇澈回到了病房,鄭文揚離開之后就沒再回來。掛完點滴之后因為放心不下吳茗瑜又往急救室去了趟。姑姑不在,只有姑父,看到現也并沒有什麼表示。因為探視時間已過,蘇澈進不去就又找了張方便座椅坐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太過疲累,不自覺就坐在外間睡著了。等著再次清醒時,發現自己上搭了條醫院的被單。
茫然四顧了一圈,剛想站起,面前多出了一雙。怔怔抬了頭,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鄭文揚。
“給。”
視線落到他遞給自己的一瓶水上,蘇澈緩緩搖了搖頭,“我……”
“你都欠了我醫藥費了,也不在乎多瓶水了。”
聽他說完這句話,蘇澈抬了頭,眼中全無華彩,緩緩道:“如果我拿了這瓶水,你是不是還會再給我個三明治?”
聞言鄭文揚臉上泛起了幾許尷尬,索將提在右手塑料袋里的三明治一道遞了過來,“你既然都猜到了,就給個面子吧。”
迎著面前的塑料袋和水,蘇澈還是沒有手,“謝謝你的關心。只是,我不需要。”
經歷過那樣絕的歲月,早就對明失去了希翼的力。害怕,怕再次的一無所有。因此,從心里畏懼那些溫暖的好和善意,寧可將自己關在心底的牢籠中,雖然孤冷卻也安全。
離開醫院后,為了盡快籌錢還給鄭文揚蘇澈不得不去鬧市區發傳單。一整天發下來不過幾十塊,雖然錢不多但是日結,也不需要調查背景。只是人來人往要招不白眼,蘇澈倒是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麼。
再一次看著路人將收到的傳單隨意丟棄,蘇澈快走幾步將之撿了起來。平了紙張面上的褶皺,下意識的抬頭。自面前肩接踵的人群里似乎看到了彼時年,清爽的短發,寬大的校服。這麼遠的距離,看不清他臉上的表,卻能看清他眼下那顆黑痣。
書上說這是為前世人留下的淚,是專的標志。
以為,這是對的。只是一直都沒有想過李瑞哲那句話也是對的,原來他真的沒有喜歡過自己。
深吸了口氣,往反方向走去。中西方不倫不類風的基督教堂已經被掛上了市立文保護標的,五彩玻璃在下熠熠生輝,只是旁側原本的廢棄小木樓已經消失在記憶中,在原地蓋起了大型的購中心。
玻璃幕墻外有清潔人員外掛著做清理,不遠的大幅晶屏幕上播放著奢侈品廣告,烈焰紅的模特穿著華服,佩戴著各式珠寶、名表,引人勝。
蘇澈仰頭著晶屏幕,眼里卻沒有沾染半分人間煙火氣,麻木而冷漠。
“小心。”外掛做清潔的人員失手,從腳手架上掉了品下來。
蘇澈眼睜睜看著高空墜朝自己而來,沒有做任何規避作,反而詭異的浮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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