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蕓兒，夏芷瑜是極信任的，蕓兒說沒有，便信了。實在也是生產耗費了不力，所以腦子并不如平時那麼靈。

雖然依舊困倦，但夏芷瑜不打算繼續昏睡下去了，當今世上，掛心著的人，又多了一個，每每這樣想著，心頭便暖烘烘的。

“乖乖呢？”

“小公主由娘們照顧著呢，不久之前有人來遞了話，說是小公主也和娘娘一般，還睡著呢。”越是富貴人家，這孩子就貴，如乖乖這般的，娘們從未出生開始就已經做了好些準備了，之所以常讓人來夏芷瑜跟前遞話，也是為了讓夏芷瑜時時了解乖乖的況。

夏芷瑜面上的笑意更甚了些，“看來不止我累，乖乖也累著了。小寶呢，在我睡著期間有來鬧過嗎？”誠如皇后娘娘所言，男娃娃年的時候都是極粘著娘親的，當然……駱銘好像是個例外。若非如此，當年的駱夫人也不至于心心念念地想要再生一個兒了。

“小殿下……”蕓兒才剛起了個話頭，夏芷瑜已經聽到了外頭的嘈雜聲。不一會兒，他們家小球……圓滾滾寶就從外頭‘滾’了進來。看到夏芷瑜是醒著的，小寶邁著小短兒沖到了跟前，一頭扎進了夏芷瑜懷里，“娘，小寶想你了。”這句話，說得真是特別流暢。

生產是一個漫長而磨人的過程，但孩子生下來之后這事兒也還沒完全了結，它還有個后癥，就如夏芷瑜此刻，本來半撐著就已經很費勁了，小寶這平日里再平常不過的扎懷作，卻讓夏芷瑜疼得眼前一黑，后脊背頓時出了幾陣冷汗。上的骨頭有些像被拆散了之后重新組合在一塊兒的，雖然看著好像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比生產之前虛弱多了。

小寶卻不知道這許多，他一直在等著夏芷瑜說一句，‘嗯，娘也特別想你。’但等來等去，等到了只有夏芷瑜的沉默。粘人寶頓時不高興了，他嘟起了小，嘟了好一會兒，小臉蛋卻十分誠實地在夏芷瑜懷里蹭了蹭，“娘？小寶乖！”該不會，他做的那事兒被娘親知道了吧？是哪個宮說給娘親聽了？

但凡小寶開口夸自己的時候，那都是他最心虛的時候，什麼是口是心非，小寶年紀小小，卻已然深諳其道了。

夏芷瑜原來還覺得和兒子‘斗智斗勇’有意思的，但這會兒真的，沒有什麼氣力去做這些。稍微緩過勁來之后，只輕輕了他棉花一眼綿的耳朵，“嗯，小寶最乖，娘最喜歡小寶了。”一句話，讓小寶笑瞇了眼。

因為有個醋壇子爹，所以小寶能明確地分辨‘喜歡’和‘最喜歡’的區別。雖然……他家娘親容易變心的，在他爹跟前說最喜歡他爹，在他跟前說最喜歡他，但誰讓是他最喜歡的娘親呢，他是一定會原諒的花心的。

小寶在夏芷瑜懷里又歡快地蹭了幾蹭，習慣地把小手往夏芷瑜肚子上一搭，妹妹，他也是喜歡的。

小寶的小手在夏芷瑜肚子上了一整圈，而后他那雙本來就已經很大很圓的眼睛這會兒瞪得更圓更大了些，那模樣就像是……再稍稍用力一點兒，他那眼睛就能掉下來一樣。

“娘親。”小寶的聲音有些發抖，半響才組織好了語言，“妹妹……妹妹沒了。”對于小寶來說，夏芷瑜鼓起來的肚子就是他的親妹妹。雖然他也質疑過，為什麼他的妹妹和他長得差那麼多，但不管是娘親、爹，還是爺爺、都和他說這是他妹妹，是以后可以和他一塊兒長大，陪他一起玩的他的親妹妹。他看了幾個月，了幾個月的妹妹，突然就不見了，小寶著急地原地轉了個圈，哭了。

完了，妹妹肯定是被花花給抓走了，是他沒有保護好妹妹，爹爹回來以后，肯定會打他屁的。想起自己的小屁可能會遭的罪，小寶哭得更慘烈了一些。

夏芷瑜正想和小寶說乖乖的事兒呢，沒想到小寶這麼快就發現的肚子平了，還突然哭了起來，他這眼淚掉的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活像……做了壞事被駱銘收拾了以后。

“傻孩子，哭什麼，妹妹……知道的小寶哥哥急著見，所以暫時不讓娘親護著了。”

“小寶不傻。”小寶哽咽著反駁。

夏芷瑜想了半天說辭，小寶愣是只聽到了前幾個字。夏芷瑜真是哭笑不得。

“妹妹在呢，所以小寶乖，別哭了，嗯？”哭得頭有點兒疼。

聽夏芷瑜說妹妹在，小寶那眼淚頓時就止住了，簡直收放自如。

夏芷瑜：“……”

“妹妹在？”小寶上下打量了一下夏芷瑜，因為夏芷瑜蓋著被子，他還特別把被子掀開，把小腦袋湊了過去。

“小殿下不可，這樣娘娘會著涼的。”見小寶掀開了夏芷瑜的被子，一旁的蕓兒馬上開了口。

“沒事的，屋里頭炭爐擺的足，我不冷。”

小寶的小手在夏芷瑜的肚子上又了一圈，轉頭疑地看著，似乎是在問，說好的妹妹呢？

要坐月子，是不能出門的。乖乖才剛出生，又是提早降生的，也不能著涼。

“蕓兒，你帶小寶去看看乖乖。”就小寶現在這模樣，想來若是不讓他親眼見一見乖乖，他是不會安定下來的。

“是。小殿下，隨奴婢來。”

“娘親。”小寶拉住了夏芷瑜的襟，不肯松手，“小寶乖，讓蕓姨帶你去看看妹妹，娘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一起？”

“娘親不舒服，走不，小寶自己去好不好？”

掙扎良久之后，小寶牽住了蕓兒的手，爹爹不在，他得確保娘親和妹妹都好好兒的。

因為天冷的關系，乖乖待的地方離夏芷瑜的寢殿并不遠，只小寶不夠長，在路上難免要花費些時間。夏芷瑜想著趁小寶還沒回來，先吃點兒東西墊一墊，揣了乖乖九個多月，這驟然出生，夏芷瑜依舊如生小寶的時候一樣，不習慣那種驟然而來的空虛。那覺……就像生下的不止是乖乖，還把肚子里的五臟六腑都給清空了一樣。

雖然不知道夏芷瑜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但膳房的灶上一直熱著給準備的吃食，夏芷瑜上一刻才喊了，下一刻吃的東西已經被送到了跟前。倒也不是什麼滿漢全席，就是一碗看著很普通的湯面。不過那湯一點不油膩，夏芷瑜還從其中吃出了些的藥味，也是味覺比旁人好上那麼一些，不然那藥味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了。

因為有些燙，夏芷瑜吃得并不太快，現在正坐著月子，這在屋子里頭一待便是一個月的，不敢輕易出汗，如果出一汗能馬上洗干凈自然是爽快的，當想著這汗可能要陪著待上一個月，就犯憷。在碧水村的時候，還能瞅準機會，在宮里頭，只怕是難了，現在盯著的人可太多了。

夏芷瑜慢慢地吃著碗里的面，才剛吃了一半不到，就見小寶蔫蔫地從外頭回來，那被打擊了的小模樣，活像一斗敗了的公。

“他這是怎麼了？”雖然小寶才是當事人，但要讓小寶說清楚他是怎麼想的，實在要費些功夫，所以夏芷瑜就尋了條便捷的路，直接問一直陪在小寶邊的蕓兒。

蕓兒呢，雖然不是小寶肚子里頭的蛔蟲，不過就從小寶剛才一路的表現看來，也大約明白了小寶此刻的模樣是為了什麼。

“回娘娘的話，是……”蕓兒原來一直覺得，即便夏芷瑜進了宮，份和原來大不相同，們之間相伴多年的分總是不會變的。但上火辣辣疼著的傷口在不時提醒，的那些‘以為’都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夏芷瑜依舊是的主子，但已經不能是原來那個可以肆意親近，直抒臆的主子了。

“是什麼？”蕓兒吞吞吐吐，夏芷瑜有些著急，把手中的碗擺到了一邊，只認真聽說話。

小殿下嫌棄小公主長得丑，其實就是這麼一句很簡單的話，但蕓兒遲疑了好久，愣是沒法如原來一般直接說出口來。因為為奴婢，是不可以評論主子的。

“娘親。”小寶沒有瞧出蕓兒的為難和夏芷瑜的好奇，他只是有些沮喪地往夏芷瑜懷里一靠，“能不能把妹妹再裝回去？”他的小手，輕輕拍了拍夏芷瑜的肚子。

“為什麼這麼想？”難道是小寶瞧著乖乖看起來太過弱小，想要讓乖乖再多在肚子里待一段時間，讓再長大一些？自己的孩子，作為長輩總是不免往好想，夏芷瑜這會兒就已經把小寶想做一個好哥哥了，雖然他自己其實也還小呢。

這還正欣著呢，小寶那兒已經沒骨頭一樣窩在了懷里，“太丑了。”他小小聲嘀咕。

“嗯？”

“娘親，小寶想要個好看的妹妹。”怯怯的，小寶提出了他的要求。

夏芷瑜：“……”

和孩子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因為他們本不知道什麼是‘道理’。

“好。”把一堆沒法說清的解釋咽進了肚子里，夏芷瑜爽快地應了，“不過好看的妹妹小寶得等幾天才能見到哦，嗯……大概三十天吧，就……”夏芷瑜還在想著怎麼和小寶解釋三十天大約是多久時間，小寶已經咧歡呼了一聲，摟住了，“娘親最好了，小寶最喜歡娘親了。”

因為夏芷瑜的‘不解釋’，小寶年的時候一直覺得，他其實是有兩個妹妹的，一個好看的，一個不好看的，因為他不喜歡那個不好看的妹妹，所以娘親就把丟了，給他換了個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