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裝新寡的婦人?”夏芷瑜才剛開起了個頭,謝姨娘已經開始跳腳,“那怎麼行?你這明明是未嫁之。”說完之后,謝姨娘低頭看了眼夏芷瑜的腹部,皺了皺眉,“你若真舍不得他,不想傷他命,卻也未必就要將他養在自己名下,你可以先告病出府,將他生下來之后,將他送個好人家,然后你就說病好了,回府之后再尋一段好姻緣。”
“姨娘,我都已然不是清白之了,還怎麼尋好姻緣。且生下他,卻不養他,您不覺得這樣對他太殘忍了嗎?”
“姨娘不是說了嗎?給他尋戶好人家,爹娘俱全,也許還會有兄弟姐妹,那樣不是熱鬧的嗎?”說到后來,謝姨娘多也有些氣短,若是送給無兒無的人家倒也還好些,有兒有的,一個是不一定能多養得起一個孩子,另一個態度上肯定會有偏頗。一個親生的,一個收養的,自然親生的會更寵些。
夏芷瑜卻不知道謝姨娘已經想得有些遠,只聲問道,“姨娘,那我問您,若是當年讓您將我或者小瑾送出去,您愿意嗎?”
“那怎麼一樣?雖然姨娘份不高,但你們是有爹的。”
夏芷瑜輕輕了自己的肚子,“他也是有爹的。”
“可你并不知道他爹是誰,這就是一筆糊涂賬。你說怎麼就偏偏是你遇到了這樣的事呢?那些個殺千刀的混賬東西。”謝姨娘里說著話,手里絞著帕子,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萬般皆是命。”夏芷瑜不敢與謝姨娘對視,就怕被看出了的不誠實。
“你真的……無論如何也要把孩子生下來?”權衡之下,謝姨娘心中還是覺得不留著這個孩子為好。
“嗯,姨娘,您就全我吧,好麼?”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擰呢?你知不知道養一個孩子有多累?還是你自己單獨養著,姨娘就怕……”后頭的話,謝姨娘沒有說,只是狠狠地嘆了口氣。
“您怕什麼?”
“怕你將來年紀大了,看到旁人過得圓滿,會恨這個孩子,會覺得若不是因為他,你可能會和旁人一樣幸福。”
“怎麼會,我現在有了他,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我還怕他恨我呢,這般執意生下他,卻是讓他和我一塊兒過苦日子的。”至于圓滿與否,那其實都是各人的覺。
聽夏芷瑜這麼一說,謝姨娘恍然,“對,瑜兒啊,你可不能走得太遠了,不然萬一你要是缺銀子了,姨娘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也不對,你現在住在府里頭,多數花銷都是用的公中的銀子,你要離了府了,你要怎麼生活?這孩子一落地,睜眼閉眼都是要花銀子的。不行,你剛才說的那些,不妥。”在謝姨娘看來,養家本來就是男子該做的事,不是都說了嗎?嫁漢嫁漢,穿吃飯。
謝姨娘復又看了眼夏芷瑜的腹部,“還有些時間,咱們都再好好想想。”
“無論如何,我想生下他。”又一次,夏芷瑜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就怕謝姨娘說著說著又勸不要這個孩子,或者干脆先斬后奏,不論哪一點,都是不愿意看到的。真的不想,連自己的親娘都要防備。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孩子又是那麼來的,你怎麼就怎麼死心眼兒呢?”但凡子,那一般愿意誕下子嗣,幾乎都是因為男子是的心上人。
“你現在是年紀還小,一時腦熱,想著有了孩子,就生下來養著,可孩子可不是個件,不是你以后不想要了就能隨便丟了的,萬一你以后遇上了喜歡的人了,那人卻嫌棄你帶了個孩子,那你要怎麼辦才好?”本來謝姨娘看夏芷瑜態度堅決,是不想再多說什麼了,但終究還是沒有能忍住。只要此刻狠一狠心,之后就再無其他麻煩了。
聽謝姨娘問及這個,夏芷瑜最想說的是,不會有心儀之人。那些年的那些個經歷,讓對于冠以‘夫君’之命的男子已然沒有了太多的期待,后來單獨在院中過的那些年雖然孤獨了些,但更自在。
但現在畢竟‘年’,應當‘無知’,不能太鐵齒了。
“姨娘,若是以后真當有這麼一個人,那麼首先,他得接我的孩子,然后他才有可能為我心儀之人。”
“若你真當打定了主意,那……你也暫時先別去找圓圓了,姨娘……試著給你舅舅寫封信,看看你能不能去投靠他。”
“舅舅?姨娘,我和小瑾還有個舅舅?”
“怎麼?就許你有兄弟姐妹,就不許姨娘有個弟弟了?”
“不,只是從來沒有聽您提起過,我們兩家,好似也不曾往來。”
“嗯,是啊,那麼多年了。你的子可能就是隨了他的,擰。”謝姨娘說這話的時候,一子十分懷念卻又無奈的語氣。
“所以……舅舅是因為什麼,不再與您往來的呢?”
說起這個,謝姨娘苦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是你舅舅不愿意與姨娘往來?”
“因為姨娘您心腸,做不出那麼決絕的事。”
“說來話長,簡單來說,若我當年聽了你舅舅的話,那麼……這世上只怕就不會有你和小瑾存在了。”
謝姨娘這麼一說,夏芷瑜就大約明白了,“舅舅反對您給爹做妾?”
“嗯。”謝姨娘誠實地點了點頭,“你舅舅是個讀書人,讀書人自有讀書人的氣節,他不愿意看著姨娘在正室夫人跟前伏低做小,其實當年……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其實姨娘心里也沒底,這麼些年過去了,你舅舅還是不是住在原,還愿不愿意看姨娘寄去的信。”
“會的。”思來想去,夏芷瑜只給了這麼個簡單的答案。而后大約是為了寬謝姨娘的心,又多問了句,“舅舅既然是讀書人,那麼……可了仕途了?”除了家中富貴、食無憂之輩,其他人之所以讀書,絕大多數都是為了仕,畢竟讀書是件既耗費時間,又耗費力和銀子的事。
“我,不知。”
“也對,您和舅舅都那麼些年沒有往來了,不知道他的現狀也是正常的。就算不為了我的事,您也可以給舅舅寫封信,做姐弟的,有今生未必有來世。”
“說起來,姨娘會寫字,也是當年你舅舅教的,只不過這麼些年過去了,都有些荒廢了。好些字看著能約認識,寫卻有些寫不出了。”
“那不如,兒替您代筆?”
“也好,你先寫了,姨娘看著謄寫一份。”
后來,謝姨娘說是謄寫一份,其實重復抄了好幾遍,最后選出了一份最滿意的,寄了出去。
信寄出去之后,謝姨娘天天兒的,沒事就去門房那兒問是否有回信。最開始的時候,一天跑個好幾趟,后來是在夏芷瑜跟前抱怨門房的態度不好,夏芷瑜才忍不住道,“姨娘,信雖然寄出去了,但那路程也不算近,再加上最近頻降大雨,路上所有耽擱也說不準,您就耐心多等幾天再去問吧。”
“啊?大雨,那信會不會被淋?萬一被淋了,你舅舅看不懂我寫的什麼怎麼辦?不然咱們再寫一封寄出去?”
“姨娘,送信之人是一年四季都往來送信的,各種天氣應當都是有所準備的,您別杞人憂天,不會有問題的。”若是久久沒有答復,不然就是舅舅搬了家,不然就是真當打定了主意,今生老死不相往來了。但這些猜測,無論哪一個,此刻說起來都為時過早,不過是讓謝姨娘傷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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