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打笑臉人，那幾位面上笑得花兒一樣，駱銘和楚恒這一路上郁結的火氣多消散了一些。

楚恒了最近因為伙食頗差而愈加單薄的小腹，很爽快地擺手道：“不嫌棄不嫌棄。”

之后，那些人在前頭領路，楚恒把駱銘往后頭拉了拉，落后了幾步，“遭了這麼多天罪，終于能吃頓好的了。”

楚恒這話，駱銘沒有反對。因為接風宴常見，所謂簡陋皆不過是謙詞罷了。令幾人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剛才那位說的話，還確實是大實話，他口中的簡陋，那是真的簡陋，他們行軍路上至還能吃些干，這所謂接風宴的席面上，一人一筷子尖沫，基本也就看不見葷菜的影子了。便連蔬菜，都是油寡水的，和吃草差不多。至于米飯，倒是沒有細沙石子，可吃起來卻比他們所食糙得多，有些難以下咽。

席間，他們見駱銘一行筷不多，還流勸食，里說著‘糧食得來不易，不好浪費’，自己卻沒有吃幾口，都是裝裝樣子罷了。

面對駱銘的時候，楚恒可以掀桌摔碗，因為駱銘是自己人，在外人跟前，他多還是要維持一下形象的。于是即便楚恒很想把這一桌子菜都掀到對面那些人上，卻咬牙忍住了。但即便如此，他扣著桌邊的手已經了青筋了。

草、樹皮……早些年的時候，駱猙都讓駱銘吃過，因為戰事瞬息萬變，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所以與楚恒早早撂下筷子相比，駱銘還多吃了幾口。這會兒駱銘注意到了楚恒的手之后，也隨之放下了筷子，手按住了桌子，生怕楚恒一個忍不住，直接把桌子給掀了。雖然掀與不掀，雙方最終只怕都難免翻臉，不過笑里藏刀，誰不會呢？

見楚恒和駱銘相繼落筷，其余隨行之人也紛紛落筷，正襟危坐。

“幾位……這就不吃了？這……別怕不夠吃，菜式雖然簡陋，但肯定是管飽的。”

一人出聲之后，其余幾人紛紛點頭附和。

“多謝款待。聽您說起‘管飽’二字，我與兄弟們便更吃不下了，咱們幾人在這里吃飽喝足，鎮外大軍卻快要肚子了。若諸位也不再進食，不如撤了席面，咱們來談談正事吧。”

說完之后，駱銘拿出了‘調糧令’，各城各鎮糧倉屯糧的種類和重量，都是要定期向京城匯總的，若遇災荒或者戰，便于朝廷開‘調糧令’從各地往需要的地方調糧，或直接開倉賑糧，‘調糧令’上所列出的糧食，都是在各地的承范圍之的，如果當地的員不曾暗地里做手腳的話。

見駱銘拿出‘調糧令’之后，那幾人臉上的笑意頓時便消失無影蹤。

“駱小將軍，實不相瞞，咱們鎮上的糧倉，只怕拿不出那麼多糧食來。”良久之后，一人猶豫著開了口。

‘調糧令’，當地‘父母’手中也各有一份，與駱銘手中的兩相對照，紋不差，才能真正調到糧食。

“調糧令是怎麼回事，想來不用我再說一遍，既然諸位能年年按時上報庫中余糧況，怎麼就偏偏我們來的時候，你們這糧倉里頭就沒有足夠的糧食了呢？是欺負我們不過是路過不會久待，還是欺負我們年級輕？”

“不敢不敢，駱家軍威名，那是舉朝皆知的事，不過……駱小將軍您有所不知，這文和武，那是各有各的為之道的。武將，就像令尊，像您，那都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咱們文就不一樣了，寒窗苦讀十幾年，一朝金榜題名，一腳踏仕途，但那不是最終的結果，文之道，得善于鉆營。”

說到這里，那人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來，“駱小將軍可否屏退左右，容下與您細說一番？”

“您有話直說，這兒坐著的，鎮外候著的，都是我駱銘同生共死過的兄弟，都不是外人，再者，君子坦，事無不可對人言。”

“那……行，下相信您，也信您邊坐著的這諸位小英雄們，別的您或許不知道，但這政績應該是略有耳聞的吧？說起來，咱們這鎮子也不是很大，能勉強用來作為政績的東西，還真不多，這糧食就是一大塊……”

那人洋洋灑灑、拐彎抹角說了一堆，駱銘最終終究是聽明白了，“弄虛作假，虛報數量？”

“您這措辭可是有些過了，我們只不過是為了讓那個奏折看起來好看些。下這是跟您說了大實話了，您再往下走便能知曉，這麼做的人可不止下幾人，就算年年風調雨順，那糧食的產量也就那麼回事，更何況偶爾還這災那災的，若是據實稟告，下幾人頭上的這頂帽子只怕就要保不住了。再者，法不責眾嘛！”

“你就直說吧，我這調糧令上所需的糧食，你們能拿出多來？”

“這個……”那人大約沒有想到駱銘會問得這樣直白，目移了幾下與邊的人對了對眼神，又在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猶豫道，“額……三分之一？或者您要實在覺得的話，下再想辦法給您湊一些？”

“你的意思是，你們至虛報了三分之二的數量？”

“那……麻雀那麼點兒大，都還要留點兒余糧的，下要是把糧倉里頭存著的糧食都給了您，萬一鎮上鬧災荒需要開倉賑糧，那我一粒米都拿不出來，那就不是烏紗保不保得住的問題了，那是腦袋都站不穩了。咱們互相替對方考慮一下，就這樣吧，如何？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嘛！”

說著，他后便有一人給他遞來了一張紙，便是那另一份調糧令，“您看，既然咱們說定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下在您的調糧令上蓋個章，您在下這份上頭簽個字，馬上開倉，讓您把糧食運走，不耽誤您行軍的時間。”

“茲事大，我得回去與家父商量一下再定。”

“那行那行，您隨意，下恭候您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