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尋輕哧一聲：“看來你昨兒晚上，真的喝了不酒，到現在酒還沒醒！”

“爺是實話實說！”龍天若抱臂看，“父皇給你留了後路，你若從今日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與他爲敵，他會既往不咎，畢竟，他有求於你，暫時不敢拿你怎麼樣！而跟在老四後面，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就難說的很了！”

“我一直很奇怪，你到底是誰的人？”沈千尋濃眉輕擰，“有時候覺得你跟天語是患難與共的，一榮俱榮，一恥俱恥，可有的時候，又覺得……”

嘆口氣，不再說下去，有太多事，龍天語始終緘口不說，心中的迷團纏繞堆積，都快把悶出病來了，可是，答應過他，他不說，便不問。

“罷了，我也懶怠管那麼多！”慵懶的了個懶腰，舒適的躺在了馬車的靠前上，微笑道：“生也罷死也罷，由它去罷，盡人事，安天命，如此而已！我困了，要好好的睡一覺！”

說完，還真就兩眼一瞇，睡起覺來，這一回睡得極快，很快便進了黑甜的夢鄉。

恍惚中，覺得自己似乎到了白雲館，龍天語一臉寵溺的將抱下馬車，放在牀塌之上，又附在耳邊跟說話，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是一把大提琴在耳邊輕輕拉響，聽得溫馨無限，只覺一暖意順著四肢百骸緩緩流散開來，腦中一直繃的那弦也舒緩的鬆開了。

就這樣平靜安寧的沉睡過去，漸漸失去所有知覺，腦中只保留著最後一個影像，那是龍天語溫凝視的眼神，那兩彎黑眸，似兩彎清月，散發著和恬淡的芒。

馬車在冷冷的月中飛快前行，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前方的路，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龍天若則歪著頭，出神的看著沈千尋的睡。

車外的阿呆輕聲問：“爺，這樣做，能行嗎？”

“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龍天若苦笑，“龍天語沒有辦法再保護了！沒有辦法了！”

“讓留下，不行嗎？”阿呆嘆口氣，“這麼把送走，會恨死你的！”

“讓恨！”龍天若笑得淒涼，“想怎麼恨都，只是，像昨天晚上，怡春宮那樣的事，絕不能再發生了！絕不能！”

“可是……”阿呆言又止，半晌，長嘆道：“爺安排的是很好，可是，不是那種乖人啊，怎麼可能按爺安排的路子走？萬一中途跑出來……”

“不會有萬一！”龍天語盯住他，“阿呆，你記著爺說的話，一字不的學給他們聽，把沈千尋照顧好，要怎麼發瘋都可以，但是，明年春暖花開之前，絕不允許走出那座深山，否則，他們就提著自己的腦袋來見爺吧！”

阿呆愣住，但很快恭順的回：“是，爺待的話，阿呆定會一字不的傳達給他們聽！只是雲王那裡……”

“很快就沒有什麼雲王了！”龍天若擡頭，黑眸間一片憂傷滄涼，他籠著袖口，彷彿不勝寒涼一般，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沈千尋睡了長長的一覺。

從來沒睡得這麼久過，久到自己在夢中都不自覺的疑心起來，隻四肢懶洋洋的彈不得，正無力之間，忽然嗅到一沁人心脾的花香，倏地坐了起來。

“王妃，您醒了？”兩個碧子含笑恭敬問候。

“王妃？”沈千尋愣住，“你在我嗎？”

“沈姑娘是我們雲王殿下的妻子，不您王妃什麼呢？”那個形略高挑的碧子走過來，自我介紹道：“奴婢碧蘿，碧英，以後就由我們兩個來伺候王妃的食住行！”

沈千尋愈發不解，呆呆問：“白雲館裡，好像沒有侍吧？”

“白雲館裡是沒有，可是，這裡不是白雲館啊！”碧蘿笑答。

“不是白雲館？”沈千尋嚇了一跳，慌慌的往四周掠了一眼，心頭疑雲更濃，這裡面的桌椅擺設與白雲館差不多，只是，窗外景不一樣。

白雲館的窗外，常年盛開著白的不知名花朵，而從這裡的窗口出去，卻是一片蒼茫青山，無邊無際。

“這是哪裡？”沈千尋驚訝至極，“天語呢？”

“回王妃，這裡是青城山！”碧蘿恭敬的回，“此離白雲山約有數千裡，雲王殿下自然是在白雲館了，所以，王妃如今與雲王是分居兩，相隔數千裡之遙！”

“什麼？”沈千尋驚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數千裡之外？我睡一覺，人竟然已經到了數千裡之外？”

“是！”碧英認真回答，“實際上，王妃已經昏睡數日了，是中了雲王殿下特製的迷藥，方纔拿到鼻間給你嗅的，便是解藥。”

“雲王殿下給我下藥？”沈千尋再次遭到打擊，拍著額頭大：“爲什麼？”

兩個婢無奈的看著。

“王妃來這裡時，雲王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話嗎？”碧蘿小心翼翼問。

沈千尋愣住。

認真的想了想，在暈迷之中，龍天語似乎一直在跟說話，他說了很多很溫暖很心的話，聽得歡喜無限，倒也記不太清了，但有句話，他似乎重複了許多遍。

他說：“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我娶你爲妻，你要乖乖的等著我！”

你要乖乖的等著我，等到春暖花開，我來接你回家……

沈千尋抱著頭，頹喪的癱坐在牀上。

強敵當前，他終是沒能信守承諾，說過，無論生或者死，無論功或者失敗，都將與他一起並肩面對，可最終，他還是食言了。

他以爲，這是對的保護和，可在看來，他始終沒有把當自己人，自始至終，他的事，一直是個局外人，什麼都不瞭解，什麼都不知道，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沈千尋的心充滿了沮喪和不安。

碧蘿輕咳一聲開口：“或許王妃記不真切了，但云王曾待過青城山的人，務必要照顧好王妃，等到明年春暖花開，他自會來接王妃回龍都！這裡山青水秀，很適宜休養生息，再者，現在已然秋，等過了這個冬季，王妃就可以見到殿下了！”

碧蘿說到這裡，語氣陡然歡快許多，微笑道：“這青城山裡有許多奇觀景，王妃住在這裡，一定不會覺得悶的！三五個月其實也過得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婢子這就領著王妃四看看怎麼樣？”

殷勤相邀，沈千尋卻淡淡道：“我連一時三刻都不想等，更不用說三五個月了！我不想待在這深山裡，我想回龍都！”

碧蘿和碧英一聽，慌慌跪倒，誠惶誠恐道：“請王妃安心住在這裡吧，雲王的白雲館如今已是風雨飄搖，雲王就是掛念王妃的安危，纔會想方設法把王妃送到這裡來的！請王妃恤雲王的一番苦心！”

沈千尋不說話，徑直從們面前走過去，打開房門，眼前視野一片開闊渺遠，原來這房子就建在青城山一平坦的山峰之上，方圓約有十里，遍植奇珍異草，與白雲館的格局確實十分相像，只是，青城山的山勢，遠比白雲山陡峭，維繫山峰與地面的，就只是一條羊腸小道，其他地方皆是懸崖峭壁，本就無法行走。

現在，這條小道上有白侍衛把守著，見到沈千尋，侍衛恭順行禮：“王妃！”

“我要下山。”沈千尋看著侍衛。

侍衛苦苦臉，回：“王妃見諒！王妃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唯獨不可下山，這是雲王殿下的原話！”

“他還真是有本事！”沈千尋咕噥了一聲，選了塊山石坐了下來，侍衛不知要做什麼，一臉的張，使眼又招了幾個好手來，這位王妃武藝高強，他們素有耳聞，不可掉以輕心。

但沈千尋似乎只是閒閒的看景而已，沒有想像中大吵大鬧大哭大的場景，面前這個小子一臉漠然安靜，令人越發捉不。

如是坐了幾天，這羊腸小道的形，沈千尋已得一清二楚，閉上眼睛都能數出任何一級臺階的走向。

龍天語想困住，其實是有點異想天開的，除非拿鐵籠子把牢牢鎖住，再幫重兵看押。

而實際上，除了不準下山，在其他方面，這裡的侍衛和婢對十分的恭敬順從，飲食方面更是伺候得周到，新鮮緻的小菜每日不斷，怕覺得悶，又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堆古書典籍，有醫書，也有歷朝歷代的懸案記錄，甚至還有一本劍譜和菜譜，真正稱得上是五花八門琳瑯滿目。

若是心中了無牽掛，在這風景秀麗空氣清新的深山靜養倒是一件愜意的事，一杯清茶在側，一卷雜書在手，不知不覺間，日頭便晃向了西邊。

曾經有很多個日子，沈千尋和龍天語就是這樣渡過的，安靜，恬淡，自然。

可了一個人，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醫書自然是無心去讀，懸案也沒有心思去破，沈千尋捧著一杯茶，坐在藤椅上，第n次在腦中盤算著自己的計劃。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迷暈了廚房裡與自己材相仿的一名婢，換上的裳，混雜在早晨下去採購給養的隊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