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疼著，證明我還活著

“小東可有說大人急著見白拂這老傢伙是爲了何事？”樓遠眼神沉沉，問。

“回爺，小東沒說，只是讓我進來傳達而已。”秋桐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瞧著小東的面有些沉，似乎有什麼要的事般。”

從前的桃林別院很是熱鬧，但這次因著樓遠需要靜養，這桃林別院便變得與隔壁的菡萏別院一般安靜，丞相李悔下了吩咐，除了春蕎秋桐可以隨意出這桃林別院外，其餘人等不得擅自進，否則按府規論，也是以秋桐纔會去而復返，而不是由小東親自進來傳話。

秋桐說得正經，樓遠卻嫌棄得瞟一眼，“秋桐啊，你這說的不是多餘的廢話麼，若不是要的事，大人又怎會要即刻見白拂這老傢伙？”

“……爺，是你先問我的，我這說了，你說我說的是廢話，我要是不說，你肯定又要罵我蠢沒有點觀察力。”秋桐也嫌棄樓遠道。

只見樓遠眼瞇瞇笑了起來，“喲，秋桐啊，誰說你沒有觀察力？這不將爺心裡的想法猜得準準的？”

就在這時，白拂由搖椅上站起，看也不看正和秋桐笑說的樓遠一眼，站起後徑自便往屋門方向走，使得春蕎手上正爲他青腫的臉上藥的作停在了那兒，面有憂。

樓遠則是喚住了他，“喂，白拂，你別是就頂著這一張豬臉出我這院子去見人吧？”

“若非如此，難不我還要像你一樣綁滿臉的繃帶纔出去見人？”白拂稍停下腳步，側目瞟了樓遠一眼，又繼續往前走。

“哎哎哎，白拂大琴師大仙人，你真這樣出去？你不嫌自己丑，也要府裡其他人還有大人的眼睛著想吧？你這無異於是在瞎別人的雙眼哪。”樓遠用關心的口吻說著無比風涼的話，說著朝春蕎擺擺手道，“春蕎啊，先把你手裡的藥瓶放了，去櫃子那兒給咱們的白拂大琴師找一定紗帽來，我這桃林別院和他那屎花別院不同，從來不出人眼睛的醜人，不能讓大琴師就這麼明正大地走出去壞了我桃林別院的譽，快去找快去找。”

“……”秋桐使勁拽樓遠的袖，邊朝他眉弄眼邊將聲音得低低道，“爺，你別難得贏了一回就這麼不要臉，當心下回你被白拂公子揍得更慘。”

“哼，既是贏了，那就要贏得過癮，下回的事，下回再說。”樓遠哼聲完，又繼續已經出了門檻本未加理會他的白拂，“哎哎哎，白拂，你等一等啊，別急著走啊，別這麼急著出去丟人現眼啊！”

樓遠的語氣聽起來頗爲急切，可偏偏他就是坐在椅子上不起也更未走一步，只顧上張而已，“春蕎啊，作快點，那醜人已經走到院子裡去了。”

“來了，爺。”樓遠只是上裝模作樣的張，春蕎則是真真切切的關切，手裡揣著一定白紗帽很快便來到了樓遠面前，還不待說什麼，樓遠又朝擺擺手吩咐道，“趕去趕去，記得快去快回，然後把白拂的丟人事告訴給爺，去吧去吧。”

“是，爺。”春蕎朝樓遠微微垂首，轉疾步離開了屋子。

秋桐盯著春蕎的背影，微微擰起了眉，神頗爲疑地問樓遠道：“爺，這些日子來，我瞧著春蕎好像很是關心白拂公子，這是怎麼回事？是我的錯覺？”

“這就正是你的愚蠢之。”樓遠笑瞇瞇地爲秋桐點評，“這種是聰明人才看得懂的事，你這麼笨，就別瞎折騰自己的腦子了啊，省得把這本就不多的腦水折騰乾淨了連廚都不會下就不好了。”

“……”秋桐有些咬牙切齒，“爺，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好歹我還是姑娘家，不像爺這麼個五大三的男人。”

“哎，面子這種東西，在爺面前，你就不用要了啊，出去了的時候再要。”

“……”

“去給爺整吃的去吧，別整好不準回來，去吧去吧，爺不能再說話了，臉疼得不行。”

“泌香有止痛功效，爺，可要我把泌香點上？”秋桐忽然又變得正經起來。

“別點了，疼就疼著吧，疼著，證明我還活著。”樓遠說著，起坐到搖椅上，閉上眼讓隨著搖椅輕輕搖晃著。

秋桐靜靜看了他片刻，走到牀榻邊拿過一牀薄薄的衾被，蓋到了樓遠上，這才離開。

待得秋桐離開，樓遠纔將手覆到臉上，用力往下按著，好似如此能讓他減輕一點疼痛一般。

白拂這廂，春蕎很快便追上了他，寸步不離地走在他側，關切問道：“白拂公子，月門很快就到，公子可要用上紗帽？”

白拂不語，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後忽然朝春蕎出手，沉默不語地將手中的紗帽拿了過來，扣到了頭上。

春蕎則是稍稍頓足，與白拂拉開一步的距離後，恭恭敬敬地跟在他後，不再是跟在他旁。

紗簾之下，白拂眸中有一層漣漪過。

月門外，一藏青布年紀約莫二十五六的男子瞧著垂在月門前的藤蔓被人從裡開，立刻站直，正要朝從月門後邊走出來的人行禮時，忽見得一頂白紗帽，不由詫異，“白拂公子？”

“大人於何傳見我？”白拂彷彿沒有注意到小東的神般，出月門後淡淡問道。

“回白拂公子，在與客前廳。”小東是跟在李悔邊伺候的人，雖只是一名下屬，卻有著大多人所沒有的定力，是以他面上的詫異不過一瞬之間，很快便是朝白拂微微躬，恭敬答話道。

“與客前廳？”白拂微微擰眉，因爲他份特殊的緣故，大人從不會在與客前廳傳見他，而現下，大人卻是選擇在與客前廳傳見他，這便說明，與客前廳，除了大人之外，還有其他人在，而且，還是份尊貴的人。

會是誰？

“回白拂公子，是。”小東依舊微微垂首，朝白拂做了一個“請”的作，“白拂公子，請。”

“府上來了哪個貴客？”白拂順著小東手指的方向走去，問。

“回白拂公子，是九皇子殿下。”

春蕎怔住。

與客前廳。

只見坐北面南的本該坐著相府主人家丞相李悔的主位上此刻卻是坐著一名年紀約莫十六七、一錦華服、頭戴一頂五寸白玉冠的年輕男子，正是小東口中的九皇子。

而這九皇子不是別人，正是曾在白水鎮山上見過冬暖故與司季夏一面的年輕男子。

本該坐在主位上的李悔，此刻卻是坐在客位上。

此時的九皇子，斜靠在椅背上，一臉沉地看向門外方向，手指時而在手邊的茶幾上輕輕敲上一敲，一言不發。

九皇子後，站著七名黑侍衛，其中一人在前，其餘五人在後，無形中給這寬敞的廳子添了幾分沉沉的迫之意。

有婢子捧著剛沏好的茶水走上前來，福著將茶盞恭恭敬敬地呈上給九皇子，可九皇子卻是久久不接，使得這婢子心下漸漸恐慌了起來。

“這是昨日新到府上的新茶，味道很是香釅，請九殿下嘗上一嘗。”同樣沉默著的李悔見狀，朝九皇子微微一笑，客客氣氣道。

“哦？是嗎？”九皇子這纔將一直盯著門外方向瞧的目收了回來，看向婢子正微著的雙手裡捧著的那隻青花茶盞，而後緩緩擡起了手，向茶盞去，而就在他因養尊優而異常細白淨的指尖就要到茶盞時，卻見他忽地一甩手，竟是將婢子手中捧著的茶盞甩了出去！

茶盞摔落在地而發出“啪”的碎裂聲隨即在廳中盪開，滾燙的茶水燙了婢子滿手，嚇得連忙跪倒在地，渾不能自控的抖不已。

而因爲九皇子這一甩手的力道頗大，茶盞中那滾燙的茶水潑到婢子手上的同時也濺到了李悔面上上，只見九皇子輕蔑地冷冷一笑，盯著李悔道：“若本殿不喝呢？”

只見李悔面不改，依舊是沉靜的神，便是連茶水濺到他臉上時他的雙眼也未眨上一眨，只是擡起手，用袖輕輕拭掉了濺到他臉上的茶水，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和聲道：“或許這茶不合九殿下口味，九殿下若是不滿意，下臣讓婢子給殿下換一種茶。”

李悔說完，朝跪在地戰戰兢兢的婢子道：“起來吧，再去給九殿下重新沏來一杯茶。”

“是！大人！”婢子胡磕頭，害怕得連聲音都在抖，應著聲便站起。

可當才堪堪站起連雙腳都未來得及站直時，忽然一把利劍穿過了的肚腹，讓婢子的瞳眸一瞬之間睜大得近乎暴突，震驚及恐懼到了極點。

李悔在這一瞬間猛然站起，出手想救這婢子，可，已然來不及。

“大……”婢子睜大著眼看著突然之間就捅過肚腹來的利劍，看著劍刃上腥紅的以及那森白得刺目的劍，抖著脣正說著說什麼，可才只吐出一個字，只見那把利劍倏地就從裡了出去，讓剩餘的話全都斷在了嚨裡。

劍出，婢子的砰然倒地。

李悔半出的手定在了那兒。

九皇子握著劍刃上滿是腥紅的利劍，邊將其遞給後的六集邊冷冷地笑道：“丞相大人，一個連一杯茶都沏不好的廢人，要來何用？本殿幫你解決了，丞相大人應該謝本殿纔是，爲何還一副震驚的模樣？”

“哦，本殿忘了，丞相大人可是最恤百姓最百姓擁戴的好大人，也難怪丞相大人會激得站起了，不過，好像已經來不及了。”九皇子說著嘲諷的話，邊出腳在已然嚥氣的婢子上踢了踢，神及語氣森森然，“好像死得很了，本殿的劍法好像又進步了一點。”

“好了，丞相大人讓人再給本殿重新沏上一盞茶來吧，本殿，了。”九皇子只是在冷笑，彷彿他方纔取的不是一條無辜的人命，而是死了一隻小小的螻蟻一般，“若是第二盞茶上來的時候琴師還未來見本殿，或許本殿一樣會喝不下這丞相府的茶水。”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若是第二盞茶端到他面前來時白拂還未來到這前廳的話，他一樣會殺了端茶上來的人。

李悔面平靜地看著一臉冷輕蔑的九皇子，廣袖下的雙手不知不覺正慢慢攏。

九皇子沒有察覺到李悔平靜面之下這細微的變化，抑或說他就算是察覺到了，他也不介意，只聽他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丞相大人，讓你府上的婢子再給本殿把茶水端上來吧，丞相大人可莫要和本殿說堂堂丞相府沒有茶水可上了，本殿可是想邊喝茶邊等著琴師前來的。”

九皇子這帶著明顯蔑視意味的話音才落，廳門方向著便傳來男子涼涼淡淡的聲音。

“白某還從未知道王城之中除了王上對竹管樂由衷喜外，還有人這般熱衷樂，以致這般著急著想要見到白某。”伴隨著這涼淡聲音而進衆人眼簾的，是一名穿白袍頭戴一頂白紗帽、段高的男子，正是白拂。

只見他不疾不徐地擡腳進高高的門檻，走到廳子正中央，面對著主位上坐著的九皇子，語氣依舊淡淡道：“不知九皇子殿下傳白某來見，所爲何事？”

白拂站在廳中，只是面對著上座的九皇子而已，不躬不彎腰，甚至連微微垂首的舉都沒有，似乎他面前的人，毫都不值得他以禮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