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殿下……」終於有一個不怕死的擅權大著膽子，出列問道：「這保護價殿下希是多？」

劉徹看了他一眼。

這人大概三四十歲，穿著綾羅綢緞，樣子還算過得去。顯然是關中某個家族的族人或者與那個家族有著聯繫的人。

這個時代，當然有忠義之士。

前世，吳楚之中，不知道多忠義之士，守信之人，僅為一個承諾，就不惜放棄自己的命甚至家族的命！

譬如劉徹就記得，趙王劉遂叛，他手下的丞相、史全部殉國。

楚王劉戊叛，他的宮廷流河。

甚至於吳王劉濞也有忠臣。

劉濞的食客周丘，僅僅為了報答劉濞的收留之恩，單槍匹馬，為劉濞打下了下邳郡，拉出了三萬人的軍隊，然後北上進江淮，掠地數郡，一路打到城國，與城國的軍隊發生激戰，大破之，兵圍城，差一點就讓他將整個局勢都給翻了過來。

錯非，當時，聽聞城危機，駐紮在衡山救災的漢軍與衡山國郡兵救援，加之，當時吳楚大軍已經在決戰中覆滅，敗亡。

周丘見大勢已去，心灰意冷，會師下邳，走到半路，背疽發作而死。

就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食客，差點就打通了吳楚與齊趙的通道。

但是……

在商人里還有忠義之人？

搞笑吧！

商人的本質難道不是欺騙、訛詐、貪婪和險嗎？

或許大概有吧？

但劉徹能肯定，至關中的大商人中不存在這樣的人。

對於一幫將利益奉為圭幣，幾十年來什麼手段都使過的商人來說，忠義是個什麼東西？能賺錢嗎？

因此，劉徹想都沒想，就將此人打進『利令智昏』的黑名單里。

原因很簡單。

劉徹是太子。

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九州萬方，四海諸夷的家，未來的天子。

一個小小的擅權，居然也敢站出來問『保護價是多』這個問題。

難道他以為，高高在上的皇室，這天下的主宰，會跟一群連都不算的商人商量、談判？

假如真是這麼一個原因的話，那他就是蠢貨！

而很顯然，劉徹不覺得一個這時代商人中的英，掌管著一個市集大權的擅權，會是個蠢貨。

那麼毫無疑問的，他就是利令智昏，糊塗到居然產生幻覺了！

歷代以來，朝廷做事，什麼時候需要跟商人商量、談判了？

雷霆雨，俱是君恩。

皇室開口了，商人們聽著就是了。

尤其是現在劉徹已經確定擺平了大部分擅權，多數人已經被團結到他邊的時候。

嗯，或許，在場的八十五個擅權和他們背後的家族聯合起來，大概可能或許可以對劉徹產生點什麼威脅。

現在嘛……呵呵……

現在劉徹的注意力已經從怎麼拉攏這些擅權為己所用，轉移到了怎麼立威，怎麼讓這些現在已經搖和站到他這邊的擅權們意識到，只有聽話和服從才是生存下去的條件。

每逢大戰，將軍們會從軍隊里抓幾個典型出來，殺了祭旗。

這就是古人所謂的殺儆猴。

劉徹呵呵一笑，看著他，輕描淡寫的道：「這個嘛，暫時還是朝廷機，屆時會有文書傳遞到諸位手中……」劉徹看著他，問道：「先生有意見？」

那人被劉徹一笑，魂都幾乎飛了。

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很可惜他的牙齒都在打著冷戰。

劉徹搖搖頭，道：「諸位擅權都是各縣市集的棟樑，孤在這裏個風，馬上就到歲末了，孤打算上奏父皇，在關中各縣各市集的擅權之中加一個規矩，這個規矩做『末位淘汰』，與現在場上的考績一樣，會有府員會同史大夫衙門，對所有關中市集的秩序、經驗況，守法況進行考績，排名在最後十位的擅權，統統要重選，並且被廢黷的擅權，三年不可以再次參選！當然了，有罰，自然有賞，考績在前三的擅權，要重賞，至於怎麼賞，孤還要請教皇父，但孤可以保證，起碼能有一個關侯的名額！」

劉徹這話一出，擅權們立刻就只覺眼前一黑，有種天旋地轉的覺。

漢室軍功勛爵等級，跟秦代一樣。

一共二十一級。

頂點是徹侯。

但與秦代不同的是，秦代的軍功勛爵，是配合著名田宅制度一起實行的。

故此，在秦代，每一級的爵位，都有著相應的限制。

譬如，第一級跟第二級之間，所能擁有的土地限額和房屋大小面積，都完全不同。

換句話說，在秦代，你就是有錢，假如沒有爵位，也不能擁有土地和房屋。

但在漢室，惠帝以後，名田宅制度就基本上名存實亡了。

先帝在位時更狠狠的補了一刀，使得名田宅制度徹底消亡。

所以此時，在民間，你就算是個只有一級爵位的人，只有有錢，任，想買多地買多地，想造多大的房子，就造多大的房子，甚至要是在偏僻的荒山野嶺，你就算蓋個皇宮，自稱朕，只要沒有人發現，沒有人舉報，那也隨便了。

但是，這些只是低級爵位。

事實上，十七級以上的高爵，就會開始擁有一些政治特權了。

關侯是第二十級爵位，僅次於徹侯。

擁有許多政治特權。

譬如說，關侯犯罪，地方什麼的級別低了是不能審判的，必須由兩千石級別的大審判、定罪，然後還要由廷尉批準。

又，關侯也有食邑，雖然基本都是一百到五百戶之間，而且不是固定的地方，就不過是每年按照食邑戶數，朝廷發錢給關侯而已，不似徹侯，封地固定，在封地里，徹侯就是土皇帝，甚至能指派一些地方的低級員。

然而，這卻也足夠了！

當此之時，整個天下還沒有出過一個商人出的關侯！

甚至以布為關侯的也很。

絕大部分關侯都是軍功封爵。

劉徹看著這些商人，臉上出些微笑。

事實證明，真正能對付商人的也只有商人。

前世小豬的鹽鐵營政策，就是在商人的幫助下建立起來的。

孔僅、郭咸、桑弘羊，接棒完的。

即使是後世的天朝，不也要給商人們按個什麼政協委員什麼的。

總不能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吧？

「我的這胡蘿蔔還不錯……」劉徹得意的觀察著這些擅權的臉上的神，心中不無得意。

至於給商人一個關侯爵位，老爹那裏能不能通過？

呵呵，漢室從來就是一個實用主義的政權。

前世小豬都敢給商人封了。

堂堂九卿之一的大司農，連續三任都是商人！

國家經濟政策更是出自商人之手。

只要有好，劉徹不覺得自己的老爹會捨不得一個關侯的爵位和每年幾萬錢的食邑錢。

「好了，今日的正事說完了，諸位請自便……」劉徹笑著道：「孤為諸位在這思賢苑中準備了酒佳肴，至於孤……尚還有事，就先失陪一陣……」

「王道……」劉徹轉對王道吩咐著：「這裏就給你了！」

「諾！」

「程鄭先生，請隨孤來……」劉徹又對程鄭嬰吩咐道。

……………………………………

劉徹帶著程鄭嬰，來到他在這思賢苑的宮殿中。

讓其坐下來后。

劉徹就直截了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程鄭先生，你先在這裏住下來，準備一下，過兩日，孤皇父可能要召見你！」

「啊……」程鄭嬰嚇了一跳：「天子……」

當今世上，程鄭嬰最怕見的人就是漢室天子了。

畢竟他的財富很大一部分是挖了鄧通牆腳得來的。

而當今天子兩年前下令，將鄧通的財富全部充公。

這就意味著，在事實上，他挖的是天子的牆腳。

見天子，等於是老鼠去見貓，不怕的都是瘋子！

劉徹笑了笑，安他道：「先生莫急，只要能鑿開褒斜道，孤保證，孤的皇父不會治罪先生！」

劉徹特意掉了卓王孫。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卓王孫可是有一個滴滴的漂亮兒卓文君。

雖然現在卓文君還是一隻的小蘿莉，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劉徹決定，還是先把這隻小蘿莉收藏起來再說。

劉徹一點也不怕卓王孫跟程鄭嬰不拿錢出來或者虛與委蛇什麼的。

答案很簡單。

他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那麼大的家業，他們捨得拋棄，就此流浪天涯？

更何況，漢室的商人，可是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尋找著當的途徑。

前世，小豬不就招安了兩個不亞於程鄭嬰的大商賈孔僅和郭咸嗎？

當然，好還是要給的。

不然，程鄭嬰和卓王孫，憑什麼給他劉徹賣命？

於是劉徹道：「先生的兒，什麼時候來長安？」

程鄭嬰聞言，眼神一陣恍惚，他有些搞不懂劉徹的態度為什麼又變了。

但是……

程鄭嬰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兒能夠進宮，從而實現那個『貴不可言』的卜語，那麼，付出再多財富都是值得的！

因為，程鄭嬰這三十年的商賈生涯告訴他。

再多的錢，也頂不過刀劍的鋒利。

只有為皇親國戚，才是家族和他的財富的長久之道。

這麼想著，程鄭嬰於是俯首叩首，道：「小民之，大概明歲正月來長安……」

劉徹閉上眼睛，道：「孤知道了，先生先在這裏住下來吧，孤會派人照顧先生起居！」

……………………………………

上林苑出口。

此時，已近黃昏。

三三兩兩的來自關中各縣的擅權們，有的興高采烈，呼朋喚友，打算回家繼續喝酒，商議，一個個興不已。

因為這些人看到了他們崛起的曙，看到了關中重新洗牌的希。

至於糧食保護價，會不會傷害他們的利益？

他們現在還沒有什麼利益可言呢！

反正，先打垮那些騎在他們頭上，或者攔了他們路的傢伙再說。

更何況，倘若關中與蜀郡的往來不在被高山峻嶺所束縛，兩地貨可以無障礙的自由往來，多了蜀郡的市場，未必能吃虧到那裏去！

當然，也有一些垂頭喪氣，滿臉死灰的人。

這些人，人數並不多，大概只有十來個。

他們聚集在一起，眉頭鎖。

因為他們深知，他們的一切，都是依附和寄生在長安和長安的貴族勛臣上的。

而漢室太子一旦發起狠來，別說是他們的家族，就是他們的靠山都可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怎麼辦？」有人嘆氣的擔憂。

「我們快快回去稟報各自的主家吧……」一個人道：「希家主們能去求那些徹侯大臣甚至宮裏的貴人，請他們在天子和太後面前，為我們說話，太子這樣太胡鬧了！」

「是啊，是啊！」那個親自出面問劉徹的擅權握著拳頭，臉蒼白，顯然他還沒有從方才太子對他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一直於恐懼中，此刻，他就像一個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這些人還在商議。這時候，一隊全副武裝，打著旗牌的差，從遠的道上走過來。

為首的一個員看了一眼這些人，問道：「重泉縣擅權杜春何在？」

「小人就是……」那個臉蒼白的擅權，戰戰兢兢的走出來，拱手問道：「各位上差找小人有何貴幹？」

「本風史備盜賊都尉劇都尉之命，有事，請杜擅權過史衙門一趟……」

這個員拿出一份公文，丟給杜春，道：「經查明，杜擅權與兩年前重泉縣的幾宗夜盜殺人案有關，另外，備盜賊都尉衙門接到百姓檢舉，杜擅權還牽涉了七八宗勾連遊俠，欺行霸市的案子！」

杜春聞言，一屁癱在地。

這些事，他明明都把手尾都給抹掉了啊，怎麼可能還能被人翻出來？

這時候，杜春在來抓捕他的差中看到了一個悉的人影。

「那是重泉縣的張大郎嗎……」他徹底的絕了起來，那個張大郎，可不就是重泉縣之前最出名的遊俠嗎？不是曾經跟他把酒言歡，稱兄道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