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程鄭嬰已經是砧板上的了,那裏敢不答應,甚至,對於劉徹的這個條件,他心裏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覺。
「太子還要我辦事……」程鄭嬰能把買賣做到今天這個規模,甚至能玩轉整個蜀郡場,搞定從長安派來的宦,自然不是什麼傻蛋,劉徹的話一出口,他立刻就知道了這一點。
這世界上,只要還有利用價值的人,就死不了!
於是他立刻像小啄米一樣點頭道:「諾,小人回去以後馬上就派人去滇國!」
劉徹點了點頭。
說起來好笑,滇國和夜郎國看著好像是什麼域外之民,但實則都說著中原話。
最起碼,它的統治階級是會說中原話的人。
後世的典故夜郎自大,很多人只聽過那個故事,卻不知道那個故事發生的背景。
當是時,南越王趙佗公然反叛漢室。
小豬然大怒,調集大軍攻打。
西南諸夷自然是騎牆觀。
等南越王被殺,首級送去了長安,整個西南地區,幾乎是不戰而降,漢室軍隊幾乎只用了一次武裝行軍,就征服了廣大的西南地區,將中原政權第一次正式的延到雲貴一帶。
建立了八郡的地方政權,同時還保留了兩個藩國。
猜猜看是那兩個藩國被保留了下來了?
一個是滇國,一個是夜郎國……
所以說,滇國和夜郎國的統治者就是夜郎自大的背景中的那兩個統治者……
所以說啊,夜郎王與滇王哪裏是什麼狂妄自大的小丑?
分明是聰明人!
一旁站著的劉嫖卻在這時,忽然有了行,悄悄的拉著劉徹的袖子,小聲的問道:「太子啊,這人跟那個卓王孫的真的吃掉了當年鄧通在蜀郡的作坊和礦山?」
劉徹呵呵一笑,回頭看著滿臉幸福,眼睛裏全是小錢錢的劉嫖,低聲回答道:「姑姑,這人與那卓王孫,孤還有用,此事,姑姑就暫時不要追究了,這關係到國家大政,孤會親自跟父皇稟報的!」
劉嫖聽了,心裏卻是滿心的失落。
那鄧通當年在蜀郡的那些作坊與礦山、鹽池,劉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也聽人說起過啊。
那可是一個一年能向府押解二十億錢收益的龐大產業。
要是能吃下一半,不,一到裏,都是……
只是看著劉徹的神,再想著皇帝弟弟和老母親平日的告誡,也終究沒敢真的慫恿甚至要求劉徹讓從裏面撈好。
劉嫖雖然貪婪,但什麼錢能貪,什麼錢不能貪,心裏還是有底的。
劉徹看著劉嫖,這個給了他莫大幫助,同時,也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的姑姑,心裏頭也瞞不是滋味的。
要說貪,這個人真是沒有底線的。
而且揮霍起來,是個人都會害怕。
前世,竇太后死後,詔下令將整個長樂宮的所有財全部賜給劉嫖。
老太太在長樂宮裏積攢了數十年的財富,起碼價值數萬金。
可沒到三年,被揮霍一空。
後來居然淪落到了要跟小豬要錢的地步……
但是好在,還不是那種沒有理智的瘋子。
最起碼現在劉嫖還是多有些大局觀的,眼裏也並不會只看到錢。
但是,劉徹知道,要是不安一下這個姑姑,恐怕以後,難免會起齷齪。
於是,劉徹不得已,只能拋出一顆糖炮彈,小聲的道:「姑姑,孤那個白紙產業,您有沒有興趣?要是有的話,孤明日派人去姑姑府上,將這白紙的工藝和流程仔細的跟姑姑說說……」
劉嫖一聽,頓時喜笑開。
劉徹搞的白紙,可是眼饞很久了,奈何拉不下這個臉面開口索要。
現在,劉徹居然先開口了。
這怎麼能不讓劉嫖心花怒放,以至於連卓王孫跟程鄭嬰的事,都被拋到腦後了。
程鄭嬰與卓王孫就算弄垮了,能吃到裏的也有限的很。
皇帝肯定是會吃掉大頭的!
而這白紙產業卻是實實在在日進斗金的產業!
市面上現在對白紙,是極為追捧,目前白紙的價格幾乎與上等的綢同價,只比蜀錦等奢侈品便宜一些。
要是拿下了這個白紙產業,那以後的錢還不是源源不斷的來了?
於是,劉嫖笑著道:「那太子先忙,姑姑我啊先回去給東宮母后請安!」
「姑姑慢走!」劉徹連忙讓王道去送客。
看著劉嫖遠去的影,劉徹搖搖頭。
本來這白紙是他準備拋出來給外面代表著關中各個豪門家族的甜頭。
畢竟給了人家一掌,還是要給顆甜棗安一下的。
只是如今,甜棗沒了……
這就讓劉徹有些躊躇了,看來,只能另想辦法了。
劉徹回過頭來看著程鄭嬰。
老實說,劉徹對於程鄭嬰跟卓王孫兩個人合夥,吃掉了鄧通那個龐大的產業,頗為驚訝。
這說明程鄭嬰跟卓王孫的腦子很聰明。
要知道,程鄭嬰跟卓王孫吃掉的那個鄧通的產業,可是相當於後世天朝的兩桶油那樣的龐然大!
順便還吃掉了半個中央銀行……
固然這其中有著新君即位,朝政混和鄧通死的太快,他名下的產業本來不及清查等一系列緣故。
然而,能這麼不聲不響的悄悄吃掉、消化掉,這份本事擱後世起碼也是一個任大炮級別的巨巨。
還跟關塞之外的西南諸國進行各種貿易,甚至包括被明令止的人口買賣。
這些事隨便一個踢。
都能要了程鄭嬰跟卓王孫全家的命!
甚至,整個蜀郡的場和府派在蜀郡的宦系統,統統要拿項上人頭出來抵罪。
但是……
劉徹並不打算揭發。
誠然,站在人道主義和道德的角度來說,卓王孫和程鄭嬰跟後世歐米鬼畜的那幫混蛋流氓航海家和民者一樣,都該被釘死在恥辱柱上,永世不能讓他們翻。
可是,這個世界道德什麼的從來都是炮而已。
在現實層面上,只要能增強國力,幫助劉徹完他的目的,哪怕是魔鬼,劉徹也願意與之易。
況且,在事實而言。
漢室的繼續發展和農業以及軍事上的進步,都需要數量龐大的生鐵來作為原料。
當今之世,除了府之外,能年產數十萬斤生鐵的地方,也就一個臨邛了。
打倒了卓王孫跟程鄭嬰,誰去繼續產鐵?
府去控制那些遠離長安,於蜀郡之南的深山之中的鐵礦和作坊嗎?
即使可以,誰又來給這個龐大的冶鐵工業注運轉的?
當的敢這麼不要臉的拿西南甚至印度的奴隸做礦工嗎?
難道還是跟鄧通一樣拿著國的刑徒和贅婿的人命往上填?
所以,暫時,臨邛的冶鐵業還真的只能給卓王孫和程鄭嬰這兩個要錢不要命,頗有進取心的『有良心的民間企業家』去發展。
至於將來,鹽鐵的國有化是必須的。
經濟命脈必須有國家來掌控!
「我這算不算是西漢版的國進民退?」劉徹在心裏吐槽著,上卻道:「先生不用擔心,你與卓公做的事,還是一切照舊吧……那個毒的奴隸要是真那麼便宜,你們不妨多買一點嘛……」
只要死的不是中國人,劉徹真心無力。
況且,任何工業在最初都是用人類的灌溉才能長。
就算後世的地球,那麼多的汗工廠,真以為就不存在嗎?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裏能一邊做聖母,一邊還能讓社會進步,國家繁榮的?
最起碼,劉徹三輩子了,從來沒見過聖母過什麼大事。
這個世界,功者,無不是心黑手辣無恥之輩!
「諾……」程鄭嬰卻是滿心惶恐的叩首,等他反應過來,立刻問道:「殿下所說的照舊?」
「孤的意思是,先生剛才沒跟我說過那些話,孤也聽到過……」劉徹笑嘻嘻的看著他:「你明白嗎?」
說完這話,劉徹就閉上了眼睛。
固然,程鄭嬰和卓王孫用的礦工很大一部分是西南地區的奴隸甚至是印度來的進口奴隸。
然而,其中肯定也有很多是中國人,是他的子民、同胞……
劉徹很清楚,他這麼選擇的後果是什麼……
但在這個愚昧的時代,科學的沙漠,想要推科學進步,技進步,唯一的辦法就是用人命去填。
英國的工業革命,底層的工和工的悲鳴,誰曾聽到過?
即想發展工業,又不想死人,有這麼好的事嗎?
劉徹很清楚的知道,工業國家走過的道路,註定是骨如山,流河,工業的王冠,是用白骨鑄的!
「盡量多的買西南夷狄和毒的奴隸罷……」劉徹了太,道:「漢家子民的命,比他們的金貴多了!」
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劉徹很清楚,今日的犧牲不會白費,只有一個初步工業化的國家才能抵那恐怖三百年王朝周期律,才能真正的解除中原國家對草原民族的恐懼。
「諾!」程鄭嬰深深一拜。
「把這個話也帶給卓王孫……」劉徹吩咐著。
「諾!」
「對了……」劉徹忽然想起來:「今日先生來見孤,所為何事?」
「額……」程鄭嬰低頭想了想,覺劉徹對他似乎有所求,於是索橫下心來,如實稟報道:「小民家有一,年方二八,頗通音律,聽聞殿下選秀,小民故而斗膽遂自薦之……」
劉徹聽了呵呵一笑。
敢這位來是來抱大的!
想了想,劉徹就道:「此事乃歸東宮太后所管,先生怕是找錯人了!」
「沒錯……沒錯……」程鄭嬰道:「得見殿下,小民三生有幸……」
程鄭嬰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劉徹已經答應了下來了,只要他兒能過館陶那一關就行。
想起館陶,程鄭嬰此刻也覺有些害怕了。
他之前之所以那麼高調,其實是故意的。
為的就是能給兒鋪路,那裏知道他的事,漢室天子全都知道了……
真是不蝕把米!
而且,麻煩的是館陶長公主也知道了……
讓他再去見館陶長公主……
他心裏真沒底……
劉徹猜到了他的心思,呵呵笑道:「先生勿擾,孤的那位姑姑,別的不敢說,收了錢,肯定會辦事!」
這倒是真的!
館陶長公主劉嫖算的上是漢室商人的楷模和榜樣了。
拿了你的錢,肯定幫你把事辦妥!
從無例外!
那信譽,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先生,不如跟孤一起出去,跟關中的同行們見一見,打個招呼?」劉徹好整以暇的提出邀請:「順便,還有點事,跟先生請教……」
程鄭嬰一聽劉徹說出請教兩個字,再聯想到之前,就不由得一個抖,問道:「殿下何事?」
「別擔心,就是關於擅權的事……」劉徹笑著道,他很這種被人恐懼和畏懼的覺,對於太子的這個份,劉徹現在是越來越喜歡了。
太子都如此……
那麼,執掌九州萬方,代天牧狩,一言興邦,一怒流漂櫓,浮萬里的天子又該是何等的威風和霸氣?
劉徹不由得心向神往,恨不得明天就坐到宣室殿的那個位子上,聽百三呼萬歲。
程鄭嬰卻是立刻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他所理解和接到的擅權的運行規則以及其中的貓膩都給劉徹說了一遍。
聽得劉徹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說,此時,雖然什麼僚主義什麼地方豪強都於萌芽階段。
但有些東西不需要人教,天生就會!
譬如說這擅權與府之間的易和利益輸送,這些事,即使是在這西元前,商人跟僚們也乾的不比後世的同行們差了。
不過,程鄭嬰所說的是蜀郡的擅權和府之間的關係。
對於劉徹來說,只是一個參考而已。
畢竟關中跟蜀郡是兩個世界,兩個模式,兩者的生存條件完全不同。
但對劉徹來說,這就夠了!
劉徹聽完程鄭嬰的敘述,對他道:「等會見了關中的擅權們,勞煩先生跟他們說,你是來代表蜀郡父老向天子請命,請鑿通褒斜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