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戊戍年八月丁卯正是良辰吉日。
長樂宮宮牆之下的劉邦高廟之中,數十個子朗聲唱誦著劉邦所做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
一般而言,這首帝詩響起之時,通常是漢室朝代有大事要在高廟宣佈,譬如裂土封王,征伐叛臣等。
此刻,劉徹就跪在高廟大殿的正中。
四周觀禮的文武百,諸侯貴族多達數百人。
劉徹的老爹,當今天子劉啟持著象徵天子權柄的圭幣,靜立於劉邦的塑像之前。
剛剛被任命為新任宗正的休候劉禮,攤開著一份帛書,跪在天子後,念著祭文。
劉徹匍匐在地,耳中能聽到的只有高廟編鐘的聲響與唱詩子們抑揚頓挫的誦。
一刻鐘后,宗正念誦完了祭文,然後,將寫有祭文的帛書丟到劉邦靈前的火盤之中燒掉。然後,慢慢躬退後三步,向劉邦塑像三叩九拜,奏請道:「戊戍年八月丁卯,臣劉禮謹奏太祖:茲有皇子劉徹,淳厚仁慈,有司議曰:可立太子,以重宗廟……臣禮等謹奏於陛下,伏請陛下聖斷!」
自商朝第一次立太子以來,這是必不可的一個程序——向祖宗彙報,祖宗準許了,才能被正式冊立。
不然,祖宗都不認可了,你還憑什麼做太子?
不過這個制度在戰國時期就已經被人玩壞了。
各種作弊手段和作弊方法都被人研究了出來,反正,只要君主想冊立太子的,那麼,永遠祖宗們都是欣然認可的。
甚至於,為了貫徹天子的意志能最終落實,宗正衙門名正言順的商議了好幾套不同的預案。
依著程序,劉徹叩首再叩首。
然後,他就聽到了劉禮的聲音:「恭賀聖天子,太祖應許了,神占以吉兆,大橫之!」
天子劉啟聞言,持著圭幣,向劉邦靈位大禮叩首三拜,劉徹與其他大臣亦立刻跟著叩拜。
然後,天子劉啟就站起來,持著圭幣,面朝劉徹,命令道:「小子劉徹,躬於太祖靈前!」
「諾!」劉徹再三叩首,然後上前一步,跪到老爹跟前。
「小子徹!」天子劉啟忽然拔高了聲音。
劉德於是起,再叩首道:「兒臣劉徹恭聞父皇聖意!」
此時,中尉周亞夫從右側的武將群中出列,手捧著寶劍,站到劉徹的右側。
史大夫晁錯,手捧著竹簡一卷,帛書一張,站到劉徹左側。
這兩人一個轉,面朝跪在中間的劉徹,然後上前一步,對劉徹一拜,表示他們代表文武百,承認劉徹的君上地位。
本來,按照傳統,這個程序應該由丞相與太尉來執行。
只是漢室太尉空缺十幾年了,丞相這時也空缺,因此,只能選擇周亞夫與晁錯來擔當這禮儀。
「嗚呼!小子徹!茲玄冠,建爾宮闈!」天子劉啟沉聲說著。
立刻就有九個侍從捧著一頂全新的太子冠帽,呈遞於天子前。
天子劉啟接過那頂冠帽,走到劉徹前,親手解開劉徹頭上的舊冠,為他戴上這頂新冠。
這頂全新的冠帽依然是九旒。
但是,形制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桐木為板,覆綺於外,玄表(上)朱里(下),前圓後方,前後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繅貫赤、白、青、黃、黑五玉珠九顆。用玉衡維冠,兩端以玄紞垂青纊充耳,用青玉珠,下承以白玉瑱。冠金簪,系以朱紘、朱纓。
彰顯著這頂冠冕的不凡與出眾。
劉徹戴著這頂全新的冠旒,再次頓首道:「諾!兒臣劉徹謹記於心!」
然後,兩個侍從就扶著劉徹站起來。
按照早就訓練過的程序,劉徹面朝文武百諸侯貴族,鄭重的一拜。
群臣以對拜還禮。
這時候,天子劉啟再次道:「小子徹,茲絳,立爾威福!」
於是,又有侍從捧著一件全新的太子玄服進來,披在劉徹的上。
「悉爾心,朕承天序,立爾為嗣,嗚呼!小子徹,念哉!恭朕之詔,唯命於不常!嗚呼!小子徹,其令戒之!」
隨著天子劉啟的話音落地,霎時,整個高廟鼓樂大作,編鐘齊響。
劉徹站起來,將新的太子服系在上,戴上綬帶,面朝群臣,輕輕張開雙手,然後,輕聲宣告天下:「孤命於天!」(當然不是老天爺,意指天子)
他向前一步。
周亞夫將捧著的寶劍,別上劉徹的腰間。
晁錯躬將捧著的竹簡與帛書呈遞到劉徹雙手。
鏘!
劉徹拔出寶劍,左手持著書簡,右手持著寶劍,他將寶劍立在口,書簡托於劍柄之下,朗聲道:「漢家祖制,一手持劍,一手拿書,孤亦承命之!」
這最後的一段程序,本是沒有的,但是,劉徹特地跟商議后加了上去。
不加這道程序,就不足以彰顯劉徹如今的地位與志向。
而天子劉啟並未反對,很簡單,既然決定冊立太子,於他而言,那就除非撞個頭破流,否則輕易不會變更了。
況且,劉徹所提議的這個程序很有必要,即可以向天下宣告儲君的政治態度,又不會太過高調,引起反。
文武百公卿貴族諸侯外戚紛紛俯首在地,叩首再拜。
劉徹這才迴轉過來,對著自己的老爹叩首:「家臣劉徹叩拜父皇,恭問聖安!」
自稱家臣,這是因為漢室傳統,太子稱孤道寡,而大臣稱呼太子為家,意為國本,本,是以太子詹事又稱為家令。
「平!」天子劉啟笑了一聲,上前拉住劉徹的手,走向文武百諸侯大臣。
「臣等恭問陛下聖安,家上躬安!」
天子劉啟拉住劉徹一路前行,走出高廟,廟外的軍民,一見到披龍袍的天子領著一位頭戴玄冕,著絳的年出現,整個城市,瞬間就陷了狂歡和喜慶之中。
至此,國家有了繼承人,社稷有了新的供奉者,大臣軍民有了一個新的效忠對象。
大漢太子已立。
這個消息,立刻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盪起無數漣漪,整個已知文明世界,紛紛為此側目。
這些暫且不提。
當天晚上,劉徹就搬進了太子宮。
太子宮是漢室一座獨立於未央宮與長樂宮之間的小型宮殿群。
總共只有三個殿堂。
分別是丙殿,甲觀,畫堂。
丙殿是太子休息以及啪啪啪之所,一般非親信不可進出。
甲觀為太子修養與群臣議論之地。
畫堂是太子讀書以及太子子嗣居住之所。
對於太子宮,劉徹太悉了!
前世之時,劉榮住在這裏,他時常來此,與劉榮商議種種對策
當劉徹回到這座宮殿時,種種本來早就磨滅和消失的記憶重又回到心頭。
劉徹緩步於宮殿閣樓之間。
如今這座太子宮已經兩年沒有主人了,許多宮殿閣樓雖然被打掃的非常乾淨,但,缺乏生氣。
「殿下,陛下調給您的一百五十位宦與一百位侍,明日就會到……」王道小心翼翼的在劉德邊說著話:「另外,宗正那邊也說了,殿下還可自募宦臣五十人,侍一百人,這些費用,皆可由府報銷,殿下要是願意,可陳書史衙門,讓史衙門去安排……」
劉徹擺了擺手道:「孤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
「將調撥來的宦與侍各退三十人回廷!」劉徹看著王道:「你記住六個字,勤儉,仁孝、寬厚!」
「孤這宮裏,那些香爐,也撤掉一半,另外,去把張湯、劇孟、汲黯與其他臣子都找來!」劉徹記得很清楚,前世,劉榮在這裏當家做主的時候,整個太子宮日夜都燒著香爐,香氣縈繞宮閣之間,每月是在香料上的花費就幾近幾百萬錢,真是敗家子!劉徹自然不會重蹈覆轍,更何況,劉徹一直覺得,燒那麼多香爐有用,只能顯得自己娘娘腔,而且還會被人攻忤!最多夏天蚊子多的時候,在臥室點幾個香爐驅蚊就行了,其他時候,能不燒,最好不燒!
「諾!」王道點頭稱是,正要去執行劉徹的命令的時候,又聽到劉徹道:「另外,去一趟館陶長公主府邸,就說孤明日將去給長公主問安!」館陶那邊的事還是要馬上決定下來,這是關鍵問題也是當務之急,時間拖的越久,館陶心中恐怕就會有意見了。
「諾!」
王道走後,跟在劉徹邊的幾個宦立刻就活躍了起來了,人人都爭著想要在劉徹面前表現表現,這一次劉徹沒有跟以前一樣,對這些宦的親熱和特意親近無於衷,而是領著他們,走到畫堂殿前。
「你們幾個跟孤有些日子了吧……」劉徹輕聲問著。
在他後的宦,實際上也能說是老奴了。
甚至有兩個還是與原先的劉德一同長大的。
只是,前世劉徹穿越后,因為獲罪,所以這些人也就樹倒猢猻散,各自逃掉了,所以,之前劉徹一直不敢用他們,就是怕他們泄機。
但現在不同了,為太子,劉徹沒有什麼好讓他們泄的東西。
所以,可以開始用這些人了。
但也僅僅只是利用而已,等培養出新的宦,這些人假如跟不上腳步的話,劉徹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他們。
對於家奴,劉徹很贊同明朝嘉靖皇帝和萬曆皇帝的使用方法。
那就是,家奴忠誠第一,能力次之,人品第三。
跟當今之世大部分人對宦的嫌棄不同,為穿越者,劉徹知道怎麼用好宦,也知道怎麼限制宦們的權力膨脹,甚至於架空自己。
「宦再怎麼得勢,權柄再怎麼大,也永遠無法威脅皇權……」劉徹心裏想道:「而且,宦的忠誠毋庸置疑!誰都會背叛我,但宦不會!誰都會可能欺騙我,但宦不會!」
「我要開始建立一個西漢的司禮監的雛形……」
「等將來登基……」劉徹角出一個笑容來。
漢室建太子,別宮分,讓太子自己去搗鼓,本用意就是讓太子在儲君位上自己去試驗去嘗試各種不同的政方針,這樣經過十幾年二十年的磨礪后,太子登基,馬上就能有相當強的手腕和政治能力。
所以,從今天起,在這太子宮三殿十閣的一畝三分地上,劉徹隨便怎麼玩,只要不是腦殘到玩出人神共憤的爛事或者殘暴絕倫的行為,基本上,不會有人干涉,朝臣、皇帝、太后都不會幹涉太子宮中發生的事。
這就是劉徹敢於在這宮中嘗試司禮監模式的理由。
當然了,考慮到當今的風氣,這種事只能悄悄做不能大肆宣揚。
這些個宦卻是大喜了起來,以為自己的忠誠和多年來的勤勉終於被太子看進眼裏了,一個個都激的跪下來,道:「回稟殿下,奴婢侍奉殿下X年了!」
劉徹笑了笑,擺擺手:「別急一個個來……」
「奴婢王瑞……」
「奴婢軍……」
「奴婢張顯……」
「奴婢徐充……」
「拜見殿下……」
劉徹看了看跪在自己腳下的這些宦,托著下想了想道:「等一會,王道回來了,你們就去王道那裏聽差,孤會吩咐王道,教你們做事……明天開始,這宮裏會來不新人,你們就跟著王道,給孤管好約束好那些新來的,懂了嗎?」
凡事要一步步來,先讓王道去篩選一下,把識字的,有能力的挑出來先。
而這一次太子宮的整合,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先把廢和渣滓淘汰掉,然後,再看況,培養幾個有眼力和能力的奴僕,所以,實際上,這些宦的名字,劉徹本就沒有去記。
「諾……」雖然有些失,但宦們還是很高興的叩首著,畢竟,比之之前的不聞不問,太子殿下,能願意與他們說話,這就是進步啊!
過了半個時辰后,王道就帶著急匆匆趕來的張湯、汲黯、劇孟以及他們各自的手下還有義縱跟寧趕到了太子宮。
「臣等拜見太子殿下……」張湯眾人,一見到劉徹,立刻就畢恭畢敬的伏拜於地上,叩首大禮參拜。
對他們來說,過去的皇次子劉徹變如今的皇太子劉徹,這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這說明,他們押注押對了,只要撐到劉徹登基,那麼,潛邸大臣的福利就夠他們吃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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