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漕司聽到秦先生三個字，一下子就竄了起來，急急的吩咐道：“快請！快請！”

　嚴夫人手里拿著塊綢料子，看著鞋沒穿好就往外跑的丈夫，呆了好半天才恍過神。

　一定是出什麼大事了。

　李漕司急步趕到花廳，秦先生已經讓人端了盆熱水過來，正彎著腰洗臉。李漕司看著秦先生后背那一片出服的汗漬，一顆心不由又往下沉了沉。

　秦先生著熱水洗了一通，長舒了口氣，李漕司看著他汗的后背，和濡的前襟，連聲吩咐：“讓人準備熱水來，把我的服拿一套，侍候先生沐浴……”

　“拿一套服就行了。”秦先生打斷李漕司的吩咐，“漕司，到書房說話吧。”

　李漕司臉一，忙站起來，一邊示意秦先生往外走，一邊吩咐小廝，“把服送到小書房。”

　李漕司和秦先生進了小書房上房，服也送到了，秦先生換了服出來，小廝已經擺好了幾樣點心和湯水，垂手退了出去。

　秦先生坐下，先倒了碗湯喝了，又連吃了幾只湯包，再喝了一碗湯，舒了口氣，“漕司見諒，路上趕得急，午飯也沒吃，”見李漕司又要揚聲吩咐，忙抬手止住他，“先不急，這些點心就很好，這籠湯包就夠了，咱們先說話。”

　李漕司見秦先生這麼說，也不多讓。

　秦先生又吃了幾只湯包，再喝了半碗湯，才開口道：“林明生林憲司邊的那位姚潛姚先生，昨天半夜里，突然病死了。”

　李漕司瞪大了雙眼，突然病死！

　“本來，我沒打算跑這一趟，有些事，是想等著年里年外，見了漕司再說，如今的杭州城，不算很太平。

　沒想到，姚潛突然死了，早上聽到這個信兒，我……唉，姚先生……在京城時我就認識他，實在沒想到，想來想去，我得趕過來一趟，這事，只怕小不了。”

　秦先生神黯然。

　李漕司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等著他往下說。

　秦先生傷了一會兒，接著道：“我從頭說吧，四天前，明面上說要縣緝兇，橫山縣往杭州府衙上呈了一樁人命案。

　橫山縣溪口鎮趙宏慶的媳婦趙鄭氏，橫尸溪口鎮外，趙宏慶繼母趙孟氏說是趙宏慶的長姐胡趙氏和丈夫胡大殺了鄭趙氏，胡大和弟弟胡明德，說是胡趙氏和趙鄭氏爭吵，失手殺了趙鄭氏。

　杭州府衙審的極快，判了胡趙氏斬立決，胡大和胡明德發配銀礦十年苦役，趙孟氏發賣為奴。”

　“這案子有什麼？”李漕司口問道，胡大和胡明德十年銀礦苦役，明顯過重。

　“還不只這些，此案諸人，不等秋后，和憲司衙門，帥司衙門會同審理的一樁有傷風化致死人命案，一齊，審清隔天，已經行過刑了。”

　秦先生看著李漕司，接著道，李漕司眼睛都瞪大了。

　“橫山縣縣尉吳有，漕司知道他背景的，說是查實貪贓不法，昨天行文到橫山縣，已經撤了差了，聽說，吳有收拾東西，準備舉家遷往京城。”

　秦先生看著擰起眉頭，兩眼有些發直的李漕司，接著道：“這兩樁案子審結隔天，吳有撤差前一天，三老爺病了，我問了大夫，說是驚嚇過度，心神失守。”

　“這兩樁案子，一而二，二而一？”李漕司的反應快而準。

　秦先生看著李漕司，接著道：“昨天一早，五爺將梧桐給了我，說梧桐不能再留了，讓我留他條命，把他發賣的越遠越好。

　我就審了梧桐幾句，梧桐說，有個連貴的找到他，給了他五十兩銀子，讓他從縣衙一張狀子出來，狀子后頭，落的是趙宏慶的名字，他出來了，就在溪口鎮發現尸的前一天，隔天，他把狀子給了連貴。”

　“這是個要構陷老三的局？”李漕司畢竟在場上爬滾打了幾十年，聽到這里，已經全明白了。

　“嗯。”秦先生嗯了一聲，稍稍欠，低聲音道：“溪口鎮尸案，是朱參議和閃參議會同審理，閃參議跟我了幾句，說胡家兄弟之所以勒死了趙鄭氏，是因為趙鄭氏不肯讓丈夫趙宏慶到橫山縣衙去遞一張訴狀祀的狀子。”

　“還有幾個細節，漕司參詳參詳。”秦先生往后靠到椅背上，“那樁有傷風化致死案，抄了四個地方拿人，山縣寧安寺，橫山縣溪口鎮，鹽縣橋東鎮和三鎮。溪口鎮被抄檢的地方，就是拋尸的地方。”

　“這樁有傷風化案，是怎麼判的？已經行了刑了？”

　“嗯，當天就行了刑，五個主犯，十幾個從犯，全部斬立決。”

　李漕司聽的了口涼氣，這兩樁案子，都判的太重了！

　“還有件怪事，”秦先生眼睛微瞇，上傾向李漕司，“行刑的地點，在關副使軍中，行刑的人中，去了個黃穩的，杭州府行刑世家出，他不做揮刀殺頭這樣的活，他擅長的，都是活剮和剝皮這樣的活。”

　李漕司機靈靈打了個寒噤，直直的看著秦先生。

　秦先生靠回椅背，眼里同樣帶著恐懼，看著李漕司，半晌，苦笑道：“這案子，夜里拿了人，上午審結，下午就行了刑，人是關副使拿的，大約審也是在關副使軍中審的。

　憲司衙門和帥司衙門，知道的人極，帥司衙門是姚參議主理，閃參議說，他和朱參議都是一無所知。”

　“是誰？要把老三陷進這樣一樁案子里？”半晌，李漕司聲音微啞的低低問了句。

　“還能有誰，姚潛死了。”秦先生答聲更低。

　“我也想到了，除了林明生，也沒有別人了，姚潛的死？你怎麼想？”李漕司手倒了半碗湯，仰頭喝了。

　“不象是明濤山莊。”沉默了片刻，秦先生看著李漕司，“這兩樁案子，五哥兒和郭勝，應該都是知道的，姚潛的死，我總覺得，更象是五哥兒……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