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攤主從一開始，其實就盯住了向南。

　尤其是，當他看到向南在其他攤點上，都只是走馬觀花一般一掃而過，基本上對那些老貨沒什麼興趣時，心里就更有底了。

　這個一副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看穿著舉止，家境應該還不錯——

　當然，能知道“鬼市”，并且還愿意大半夜跑出來趟“鬼市”的人，家境肯定差不了，要是沒錢，誰舍得花錢買這些玩意兒。

　最重要的是，向南好像對這一行還不怎麼懂。

　你看他，拿著個明顯是現代工藝品的破陶罐，都能看得滋滋有味的，你說他懂古玩，誰信吶？

　瞧準了目標，陶瓷攤主就找了個人來，等向南來了之后，就跟那人一起唱了個雙簧。

　誰知道，這一轉眼，向南居然說不要了，要把這只藍底黃龍碗讓給這人！

　這一下子，就把攤主和那中年男子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還好，攤主走江湖久了，閱歷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哈哈一笑，說道：

　“小兄弟既然看不準，那我就先給你留著，誰來也不賣，誰讓咱倆投緣呢！”

　攤主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了，終年打雁，這回可是差點被雁給啄了眼。

　這年輕人哪里是不懂古玩？

　分明是比他還要懂！

　在“鬼市”里，或者是古玩圈子里，都有一個不文的規矩：看出了贗品，也不能說是贗品，而是說自己“看不準”。

　有的人，確實是看不準，水平有限嘛；可有些人，就屬于看出來了，也不明說。

　在攤主的眼里，這年輕人就是后者，他是真的看出來了。

　你沒看到他臉上的表很堅定，連一猶豫都沒有嗎？

　但凡他有一點沒看準，那他肯定會猶豫的！

　聽了攤主的話，向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沒說話，站起來準備離開這里，去下一個攤點。

　他四掃了一圈，隨著時間的推移，“鬼市”里的人越來越多，各種或是明亮或是暗淡的手電筒燈，仿佛一柱，四掃來掃去，將黑暗的人影照得面目猙獰。

　買家和賣家說話的聲音雖然都刻意制了，但這里畢竟是室，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變了如同蒼蠅鳴的“嗡嗡嗡”聲，讓人有些心煩意。

　向南又回過頭來瞄了一眼，中年攤主已經將那只藍底黃龍碗用舊報紙，一層一層又重新包裹得嚴嚴實實，小心地放回到后面的紙箱子里。

　向南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紙箱子里面，好像還有幾個破損不堪的陶瓷，連忙低聲喊道：

　“老板，等等！能不能把箱子里其它幾個瓶瓶罐罐的，拿出來看看？”

　中年攤主一愣，隨即一臉為難地說道：“小兄弟，不瞞你說，那幾個老件，都是我剛收上來的，破碎不堪……”

　向南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拿出來看看嘛，看一眼又不會了塊！”

　中年攤主聞言，也不再廢話，轉從后面的箱子里，抱出來了三個陶瓷來，隨后又將一些碎片也一起拿了出來。

　向南拿著手電筒一一照了過去，越看越欣喜——

　這三個破損不堪的陶瓷，居然都是真！

　第一件，是清代的豆青釉暗花瓶。

　瓶底圈足部分，已經被磕破了一大塊，口沿也有個大缺口，此外，瓶上也是裂紋布，一不小心就會裂開來。

　第二件，是民國雙耳瓶。

　這件陶瓷，兩只耳朵干脆全都掉了，瓶口也是破爛不堪，被得參差不齊。

　第三件，則是清代康熙年款的青花海水魚龍圖高足盤。

　這件比較慘，盤面和足部完全分離了，不僅如此，盤面也裂了三四瓣。

　這三件陶瓷，前兩件市場價都不高，第三件青花海水魚龍圖高足盤，如果是完整，品相不錯，市場價格還不錯，大概能估個四五萬的樣子。

　可如今，這三件陶瓷都破爛了這個樣子，價值就大大降低了，只能當瓷片來賣。

　實際上，古陶瓷瓷片，確實是有單獨出售的。

　在華夏瓷都西江省景市，就有一個“鬼市”，每逢周末時就有一些賣家，專門拿著各種各樣的古瓷片來出售，而且行還算不錯。

　比如一塊花鳥青花瓷片，大概價格在一兩百元左右。

　如果是人青花瓷片，那就要貴多了，年代久遠一點的，一片就能賣到七八百塊錢。

　向南看了一圈，心里就有了個大概，他看著中年攤主，問道：“這三個破件，怎麼賣？”

　中年攤主一愣，居然還有人買破玩意兒的？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雖然心里很好奇，但他知道好奇賺不了錢，連忙說道：“小兄弟，我這三件，可是真的老貨！”

　這話已經很明顯了，這三件是真的，之前那個藍底黃龍碗是假的！

　話一出口，中年攤主就知道說了，但他也不尷尬，走江湖嘛，要的就是心黑臉皮厚！

　向南也不在意，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我問你怎麼賣？”

　說著，還沒等對方開口，他又補了一句，“別開口，我懂行，價格合適的話，以后我還來。”

　中年攤主一下子噎住了。

　什麼話都讓你說完了，那我說什麼？

　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禮貌都沒有！

　想歸想，可不能耽誤了做生意，中年攤主考慮了一會兒，決定跟這個年輕人做個長期合作伙伴。

　兩個人一番討價還價，很快就達了易。

　按照“鬼市”的老規矩，一手錢，一手貨之后，兩個人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向南便心滿意足地和康正勇一起，各自抱著兩個紙箱子離開了。

　此刻，外面已經是天大亮，第一撥趟“鬼市”的早就淘到了心儀的寶貝，志得意滿地離開了。

　這些人里，絕數人和向南一樣，淘到了真正的老貨。

　還有大部分人，在“鬼市”里“吃藥”了。

　“吃藥”，就是騙上當。藥能治病，也能害人，很多好古董文玩的人，因為吃多了藥，沒長起來，最終退出了文玩圈子。

　當然，一些人退出了文玩圈子，還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繼地進這個圈子里來，保證了古董文玩行業的欣欣向榮，長盛不衰。

　這一趟“鬼市”之行，盡管沒有淘到古書畫，略有些憾，但向南依然很開心。

　有了這三件破損不堪的陶瓷，他又能玩上一個星期了。

　水果連連看雖然好玩，但總是玩一樣東西，夜生活多多有點太單調了。

　現在，終于可以換著玩了！

　一想到這里，向南就覺得特別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