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還不等胡峰出疑的眼神,就縱一躍,猛然跳了出去!
胡峰嚇得一跳,臉被卷裹進來的風吹得變了形,他鼓起勇氣,卻死都不敢探出頭看,回憶起對方跳出去之前說的話,頓時氣不打一來。
「肖馳我艸你大爺!」他閉著眼朝外頭廣闊的天空大罵,「鄧凱他們到底怎麼了啊?!能他媽別老是說話說半句嗎?!」
******
風口浪尖的群南,不起眼的酈雲市,更加不起眼的第一中學,保送名單公佈,江潤落選。
聽到「於志亮」三個字的瞬間,他無異於五雷轟頂。江潤是個嘚瑟的格,自打他媽跟他打完包票後,他就篤定地以為保送名單是自己的囊中之,消息早早就放得人盡皆知。而此時,與於志亮錯愕過後欣喜若狂的狀態相比,他低落得像是一棵要垂落水面的柳樹,班級里四下遞來的異樣目,更加讓他恥到無地自容。
他當天連課都沒上完,中午就背著書包哭著找去了母親的公司。
「什麼?!」江曉雲聽到兒子帶回來的消息,無比錯愕,「你們李老師錢都收了,怎麼會出這種事?!」
「李老師被調走了,校長也調走了。」江潤哭著道,「媽,怎麼辦啊,我的績肯定考不上群南大學。」
「什麼?!李老師和校長調走了?!」江曉雲最近忙得要命,本沒時間注意當地新聞,因此還是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立刻就急得不行,「你這個死孩子,那麼大的事為什麼早不跟我說?!」
江潤吶吶,他是真的忘了。李玉蓉調走這事兒,就連一班學生也都高興的不行,江潤當然也不例外,因此本沒當回事。陶校長走人,那就更好啦,食堂的菜都因為他的離開富了許多,每天有魚有有湯喝,吃得江潤樂不思蜀,加上江曉雲這段時間早出晚歸神龍見首不見尾,他本沒想起來要專門跟母親說這件事。
見江潤臉煞白,江曉雲嘆了口氣,又有些不忍:「算了,你先別急,媽媽先想想辦法。」
給學校打了個電話,點名要和一班的新英語老師通話。
對方溫有禮,卻讓了個釘子,只說保送生品學兼優,年級第一,又是考察團領導欽點的,自己實在沒有辦法。
掛斷電話後,江曉雲焦頭爛額,背上的痱子都快急出來了。
公司最近不順,兒子學校也不順,這破事兒怎麼一口氣全冒出來了呢?古董沒拿到手,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省城那位王科長是徹底聯繫不到了,就在這個當口,酈雲的地皮規劃項目突然停了!
打那天開始,公司便一件一件迎來了煩心事:準備好的投標方案沒了用,正在開發的一樓盤核查也突然集了起來,江曉雲覺得這些事估計是那位王科長吩咐的,自己這是買賣不還得罪了人,愁得連覺都睡不安穩,頭髮一把一把地掉。到找人托關係,想約幾個領導出來通通吃個飯,可以往無往不利的那些關係鏈要不就是避而不見,要不就是直言拒絕,那位王科長的能量比想象中大了太多!
不蝕把米,江曉雲悔不當初,早知道辦不事之後會是這樣的局面,當初本就不會琢磨著去搭那條通天梯!
即便如此,還是溫言把兒子哄回了家,等到江潤離開,一個人坐回空的辦公室里,累得連力氣都沒了。
能用的手段統統用了過去,江曉雲已經黔驢技窮,無力地窩進椅子里,目落在桌上的一疊報紙上。
酈雲日報首頁,青銅的黑白照片醒目而清晰,就像無數牛小針刺進了眼睛里,江曉雲整個腦袋都在發疼。
真狠,真狠。怎麼樣也沒想到,為了不讓自己得到,林驚蟄竟然捨得將那批古董捐獻出去。看到報道的這一刻起,一直盤旋在心中的對於搶奪古董行無疾而終的疑慮終於得到瞭解答,看著頭條黑印刷的「燕市」「國家」字眼,江曉雲意識到自己這輩子都沒可能再打這堆東西的主意了。
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那個最不願意打道的人上——
江恰恰。
前段時間,因為搶青銅失敗這事兒,倆還大吵了一架,自那之後就沒再聯絡過。江曉雲不想丟人,但為了兒子,不得不拉下這個臉。
江恰恰接到妹妹的電話,無比煩躁。
「你找我有什麼用!」近段時間連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替外甥折騰升學這點破事兒,因此連聽都不想聽,隨便搪塞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江恰恰一抬頭,便對上了婆婆的視線。老太太穿一緞面旗袍,戴珍珠項鍊,燙著緻的卷頭,珠寶氣端坐,眼睛不咸不淡地瞥。
「……媽。」笑著打了聲招呼。
「又是你那群鄉下親戚?說了多次了,既然嫁到了我們齊家,就和娘家人來往,別老讓人托你辦事。」老太太面皮了,懶洋洋甩著遙控,很是不滿,「你說你給齊清弄出多事,搞得他都好幾天沒時間回家吃晚飯了,你不說幫忙吧,也別在後面搗啊!」
江恰恰心中怒不可遏,恨不能抬手掐死這尖酸刻薄的老虔婆,但人在屋檐下,卻不得不低頭。
外面傳來一陣響,兩人轉頭看去,原來是下班回家的齊清。
齊清抖了抖雨傘,下皮鞋,江恰恰趕忙上前迎接:「你回來啦?」
齊清面對,卻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把包遞給同樣出來的母親,他開江恰恰的肩膀徑直進了屋裡。
江恰恰被留在原地,怔怔地著玄關的一攤水跡。
看的很清楚,齊清心裡怨。
王科長一夜之間失去了聯繫,他們怎麼托關係也找不到人,因此土地招標會上,齊清地產一塊地也沒能弄到。為這事兒,齊清已經愁了個半死,但很快的,其他麻煩也接踵而出。銀行貸款,合作建築商……這些環節一個接一個地掉鍊子,再怎麼倒霉,也不該巧合這樣。
江恰恰再不願意,也只能承認,這大概就是沒有功拿到古董的那位王科長盛怒下的報復了。
齊清原本有多欣喜若狂,現在就有多悔不當初,他無法可想,每日為種種針對疲於奔命,這種負面緒不可避免地遷怒在了江恰恰上,導致兩人的關係大不如前。
江恰恰沒吃晚飯,躲進了房間裡,黑暗中,著空的雙人床疲憊地想——
為什麼會變這樣?
*******
高考前夕,一中給學生放了三天假。
林驚蟄這幾天住在高勝家,一早起床,胡玉端來了熱騰騰的粥和豆腐,著手,站在一旁張兮兮地盯著他們吃飯。
「媽!」高勝夾著豆腐嚷嚷,「鹹鴨蛋呢,我想吃鹹鴨蛋!」
胡玉趕忙跺腳:「呸呸呸!別說瞎話,吃什麼咸鴨蛋!言無忌言無忌!」
林驚蟄差點笑出聲來,高勝不滿地說:「媽,你一個人民教師,怎麼還搞封建迷信啊。」
「你別廢話,反正今天不許吃,最近幾天都不許吃。」胡玉這會兒不講道理了起來,扯來兩人的包嘮嘮叨叨地收拾起來:「……準考證帶了沒?準考證不能忘,一會兒好好核對姓名知道嗎?寫字別寫那麼潦草!別提早卷,多檢查,沒人催你們……」
兩人在幾乎沒有間隙的嘮叨聲中換好服推出家門,胡玉走兩步就要看一下包,總覺得會忘記什麼東西,一路親自護送他們到了考場。
周海棠和鄧麥他們已經等在了門口,也都是爹媽齊上陣地跟隨,氣氛張得好像要生離死別。
家長們打過招呼,便眼含熱淚,目送著孩子們走進大門,自己留在門外,拍著肩膀互相鼓勵。
高勝朝天長嘆一聲:「天哪,張死了。」
「張什麼?」林驚蟄道,「都到這個時候了,張也沒用,大家放平心態,努力發揮就好,畢竟讀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鄧麥撞了下高勝:「老高,完蛋,我忘了,林驚蟄昨天給我們復習的那個題型是什麼來著……?」
高勝驚恐地回憶了半天:「好像是四稜錐?!」
大伙心有戚戚焉地聚在一起,權當心理輔導,將那個四稜錐題又復習了一遍,直到時間將至,外頭的老師們開始催促,才不得不依依不捨地分開。
坐在寬敞的教室中,座位和座位之間隔出海一樣寬的渠,林驚蟄打開試卷之前,看著前後左右陌生的面孔,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兜兜轉轉一圈,經歷了那麼多,今天,他竟然又重新坐在了這裡。
「這位同學,不要東張西!」頭頂一聲嚴厲的提醒,林驚蟄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打開了試卷。
他正想提筆寫上名字,翻中目不小心一瞥,看到個東西,當即愣住。
第二張試卷,某個得分十五分的大題旁邊,赫然畫著一個他無比悉的題圖——
正是剛才在考場旁邊,眾人口中說到的四稜錐!!!
很快的,他發現了更多似曾相識的題型,或許換過算法,或許換過數字,但千人一面,殊途同歸,它們裡終歸是他已經背得滾瓜爛的公式。
林驚蟄筆下如飛,重生以來瘋狂的復習現在給了他厚的回饋,這些題目的答案彷彿深埋在他的腦海裡,遇上恰當的時機,就會不假思索地冒出頭來。他像是在退後的灘塗上拾蟶,一一個,一抓一準,筆下如飛,毫無停頓。
負責他這一邊的監考老師驚訝地看著他迅疾的筆,總有種這個學生是不是本沒有在思考的疑。他從講臺上下來,在學生中裝模作樣地走了兩圈,還是忍不住湊近了林驚蟄,一探究竟。
一見之下,他當即錯愕,連步子都忘記邁開了,就站在桌邊看著林驚蟄行雲流水地答題。
另一位監考老師見他停在中間,遞去疑的目,莫非抓到了作弊的學生?
那老師使了個眼,示意同事也過來看。
對方果然來了,就這麼會兒功夫,林驚蟄已經答完了一面卷子,翻到了另外一頁。同樣站在原地觀賞了一會兒,第二位監考老師也頗為咋舌,兩人慢慢踱離了林驚蟄,又觀察了下別的考生,心中不免嘆息。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林驚蟄覺自己就像是在初春的艷天里踏青,天地萬莫不讓人到萬分舒適。他答完題後,同考場的許多學生才做到一半左右,林驚蟄沒有提前卷,他翻來覆去,反復檢查,終於在卷鈴響起前,找到了選擇題的一個小錯,改了過來。
卷,離開,天快正午,炎熱的空氣撲面而來,他覺自己即將起飛!
下午的英語考試,他更加得心應手,聽力題在腦海中幾乎能快播放一步補充全句。
當天考試完畢,周海棠他們全都找到了高勝家裡,如夢似幻。
高勝說:「我覺得好多題我都認識。」
周海棠也迷茫道:「我居然把附加題都做出來了……?」
鄧麥更是不清頭腦:「我咋覺這次能及格呢?」
眾人面面相覷,遲疑片刻,同一時間飛一樣撲向了林驚蟄攤在桌上的化學復習資料!
酈雲的高考一共兩天半,第三天中午,林驚蟄拎著包踏出教室時,高勝已經等在了外面。
胡玉眼穿,一見他倆出來,立刻撲上前頭手,心疼道:「累得不行了吧?快回家快回家,喝完湯睡個覺養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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