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東寧沒提防文慧忽然翻臉,不由得愣在那裡。
文慧卻顧不上他的臉,徑直將滿腔怒火往他上扔:“你這人怎麼回事?哭哭啼啼、愁眉苦臉的,好象你對我有多麼深厚意似的,難道不知道自己已是有婦之夫嗎?你擺出這副傷心人的模樣給誰看?!”
柳東寧結結:“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六表妹,我只是好意……”
“什麼好意?!”文慧雙眼都在噴火,“你要真是好意,就該象個表兄的樣子,有什麼祝願的好話就當著長輩的面提,臉上要帶著笑,帶著喜慶,真心爲我高興,而不是這一臉的喪氣模樣,就差沒明著告訴人你與我有私,不高興我嫁給別人了!”
柳東寧眼圈都紅了:“六表妹,你怎能這樣說?難道你我十幾年青梅竹馬的誼,你全都忘記了嗎?”
文慧冷笑一聲:“你也好意思說這話?背信棄義在先的不就是你嗎?!我爲什麼會落到今日這樣的田地?都是你害的!說了那麼多花言巧語,騙得我以爲你真是可以依靠的良人,結果一轉就往我背上捅刀子!給我擺出這副可憐樣來了,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柳東寧大打擊,臉慘白,搖搖墜:“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當初六表妹你並非真心願意嫁給我,而是另有心上人,我只是……我只是想全你……”
文慧哈哈兩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好一個全!你當初只不過是聽了外頭流傳的謠言,便不肯聽我半句辯解,背信棄義,擅改婚約,快快活活地娶娘去了,而我呢?先是被毀婚。又被人壞了名聲,連家人也背棄了我,最後還差一點丟了命!即使最後得以茍活,也已經壞了容貌,至今婚姻無。而這一切,都因你起!你還好意思提十幾年的誼?若你真有誼。會寧可相信外人的胡言語,也不肯問我一句嗎?!”
柳東寧一:“那一日……在路王府。我分明看見景誠表兄從桃花林裡出來,沒多久,你也出來了,若你不是與他有,又爲何揹著衆人與他在林中私會?你對景誠表兄有意,我……我是早就知道的……”
文慧面上的表消失了,也想起了自己曾經不知天高地厚的過往,沉默片刻,最終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與他約在桃林中私會。而是被鄭麗君使計引去的。因爲對朱景誠有意,心想事,又與我有隙,便想趁機奚落我。可我那時早與你定了親事,又收了你的信,對朱景誠已是死了心。又怎會上的當?見奚落不,一怒之下口不擇言。朱景誠當時尾隨去了桃林,正好聽了個正著,對此十分厭惡。鄭麗君後悔不已,見我在場從頭到尾看了個全,哪有不記恨的?因此後來纔會故意推我那一把。這件事的真相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可惜。你看來並沒有聽進去,只一味將責任推到我上。我明白,這樣會讓你覺得好些吧?你心裡清楚是自己毀約在先,也清楚這麼做有違君子之道,若責任在我,自然就把你自己摘出來了。”瞥了柳東寧一眼,面無表:“你要繼續自欺欺人,就儘管自欺欺人下去吧,反正你已經娶了顧文嫺,就該與做一輩子的夫妻。我是你的小姨子,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的份,別做不知廉恥的事。”
柳東寧整個人呆住了,見文慧轉要走,方纔醒過神來,激地道:“六表妹你別走!我……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我以爲……我以爲……”
文慧不耐煩地轉過來:“你就以爲了!我那時候見人就這麼說,人人都知道,可人人都不信,難道你就一個字都沒聽說?反正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事已經這樣了,寧可相信外人的謠言也不肯相信我的是你,選擇毀婚改娶顧文嫺的也是你,全都是你自己做的決定,這會子又後悔什麼?難道我顧家的兒就一定要與你糾纏不休,哪怕是你娶了妻子,也不肯放過我麼?!你也知道我娘在跟我說親事了,還擺出這副樣子來,是不懷好意的吧?!”
柳東寧急得直襬手:“不是的不是的,我絕無此意,我只是……我只是……”他忽然悲從中來,只覺得此生幸福都因自己一念之差而毀滅殆盡了,他心中是說不出的後悔。倘若他當初不是鑽了牛角尖,哪怕是多問文慧一句話,兩人的婚事也不會起了變故,那麼也許他現在早就與文慧雙宿雙棲,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恩夫妻了,又怎會爲妻子不通世故而煩心不已?
他暗暗垂淚,沙啞著聲音道:“都是我的不是……如果當初……”
“沒有如果,沒有當初!”文慧斬釘截鐵地道,“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你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後悔!你好歹也是個男人,既娶了妻子,就肩負起了責任。難道你害了顧文慧還不足,又要害顧文嫺了麼?那我就更看不起你了!連禮儀道德都不懂,還說什麼讀書科舉、出人頭地?將來即便是爲做宦,也不過是尸位素餐之輩,還不如早些回家賣紅薯呢!”
甩袖就走,留下柳東寧一人怔怔地立在原地,發了半天呆,直到手臂上傳來一鑽心的疼痛,方纔醒過神來,發現文嫺鐵青著臉站在自己面前。
文嫺方纔在屋裡約聽到了門外的說話聲,當即便連寒暄都顧不上,只匆匆說了句告辭的話出來了,將文慧與柳東寧後面的對話聽了個齊全,心裡是又酸又,既怨文慧不守閨訓擅自私會姐夫,又怪丈夫薄無義冷落髮妻,裡自然就沒有好話了:“人都已經走了半天,你還在這裡發什麼春?!若你真的那麼想,我也不是好妒的,明兒我就回平跟家裡人說,讓他們把六妹妹嫁你做二房可好?就怕六妹妹如今看不上你了,人家盯著舉人老爺呢,哪裡還瞧得上你一個白?!”
柳東寧氣憤地瞪著妻子,看著曾經嫺靜溫婉的臉容如今變得扭曲,一冰冷的疼痛從心底深漸漸瀰漫至全,纏繞住他的四肢百骸,無掙。
柳東寧最終還是帶著文嫺走了,什麼話也沒說。盧老夫人與蔣氏也約聽到了他與文慧的對話,自然不會攔著,而且後者更擔心兒的緒,對他更沒好。柳東寧過後只在過年過節或是長輩過壽的時候前來請安問好,其他時候連門都不上,也不許妻子文嫺上門,但他在人前卻從來沒有忘記禮數,對盧老夫人與蔣氏依然十分恭敬。而對韓天霜這位有可能與文慧議親的學友,他則秉著不遠不近的態度,繼續與其往,即便在人前提起文慧,也一律將視爲單純的表妹與姨妹,儼然一副慈兄架勢,至於人後的想如何,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過他對妻子文嫺的管束倒是嚴厲了許多,以弱多病爲由,強制留在家中休養,不許出門際,除了悉的親友之外,外人一律避見。時間一長,康城中人提起這位來自恆安世家的學子,也就只記得他爲人還算謙遜好學,風度頗佳,可惜功課平平,還有個弱多病不見人的妻子了。
康城發生的這一切,先一步離開的文怡與柳東行自然一無所知,即便事後盧老夫人在信裡略提了一提,也不過是說柳東寧經過兄長一番教導,過後又與文慧說開了前事,終於悔悟,從此專心於功課而已。
文怡不瞭解其中詳,只當文慧與柳東寧這兩人已經心結盡去,覺得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文慧與韓天霜的親事能否說,還是未知之數,大伯母蔣氏眼下只能與韓家人慢慢往著,等時機了再提。畢竟文慧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婚事波折了,必須謹慎行事。至於柳東寧,若能從此拋開一切妄想,安心與文嫺過日子,專心讀書備考,對他也有好。文怡對此樂見其,便將信收起來,安待康城傳來的新消息。
與柳東行在康南鎮上的生活頗爲安逸。如今柳東行已經收攏了屬下兵將的軍心,公務也都練了,除了平日與其他將軍家眷的正常來往,便無須多費心思。康南鎮子小,住的人家也不多,且人人都敬著是主將的妻子,從不敢有所怠慢冒犯,而家裡的下人也比在京城或康城時多了,家務自然也就更簡單。每日除了料理家務之外,有了更多的空閒時間,偶爾也會在柳東行的陪同下出門走走。
柳東行在休沐的時候,除了帶文怡四遊玩賞景,也會教一些簡單的醫理,認幾樣對養生有益的藥材,或是重舊業,親自爲把脈,細細爲斟酌補藥方子。一日他偶然聽說文怡從前曾經跟李春熙學過點騎,立時便起了興頭,親自到山上砍了木頭下來做箭靶,手把手地教箭,天氣好的時候,就帶一塊兒到風景優寧靜的地方練習騎。
康南鎮的日子平靜而幸福,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就在文怡沉浸在甜的日子中時,康城北港碼頭上有一艘大船靠岸了,從船上走下來一個清瘦的華服年,面對前來迎接的舊僕,出了微微的笑容:“陳四家的,沒想到還有故人記得我,我很高興。”
陳四家的頓時淚流滿面:“世子爺,您總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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