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院,為子的們想要安然活下去,除了一顆日漸堅的心臟外,不得不依靠的,還有帝王的那幾星憐惜。
皇貴妃知道,肅方帝的心裡已漸漸再沒有了。宮裡的人,像朝生暮死的蜉蝣,每一日都在更迭替。然而後宮無主之時,手掌印,位比副后的,便是活得最長久的那一隻。的兒,是長公主,的兒子,是東宮的太子殿下。這宮裡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越過去。
可世事難料,總有人會忍不住想要一逆鱗,想要試一試自己究竟有沒有機會取而代之。
越是年輕貌的,便越是沉不住氣。
近日來,肅方帝專寵一位出平平的和貴人。
和貴人今年才十六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一好皮子更是瑩白賽雪,便是子瞧了也忍不住艷羨不已。肅方帝貪的便是們的那張好皮相跟新鮮勁頭,於是和貴人一他的眼,便許久都不曾被冷落。
恰逢此時皇貴妃的心思全在來日大計上,只一個小小貴人,本不曾屬意。何況得過肅方帝寵幸歡喜的人數不勝數,真能長久的卻寥寥可數,甚至於可說是沒有,因而皇貴妃便愈加沒有對和貴人另眼相待。左不過只是個新近得寵的年輕貴人罷了,當不得事。
但便是這位不起眼的和貴人,生生栽了個跟頭。
和貴人一早來請安,模樣瞧著倒不顯輕佻,眉眼間更是難得的端莊淡然,說話也聽著人舒坦。皇貴妃見了頗覺意外,心道皇上這回竟還突然改了喜好。二人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話,便推說乏了,打發了和貴人回去。
誰知和貴人走後不過兩個時辰,便有人來稟,說和貴人小產了。
彼時正準備去見太子,聞言心頭一跳,立即差人去探明此事。誰知還沒等消息遞迴來,肅方帝倒親自出馬了。什麼樣的事,竟也要他這大忙人親自出面?眾人不得不起疑心,這位和貴人在皇上心中,同早前那些后,只怕是大不相同。
而且和貴人也是個有福氣的,侍寢得寵並沒多久,竟就有了喜脈,懷上龍胎。
宮裡頭皇子人數寥寥不提,哪怕就是誕下位公主,也是了不得的事。
偏生這孩子還沒影蹤,便先了一包水,沒了個乾淨。肅方帝震怒,責罵醫,斥其查明原因。醫便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道,「是食了寒之的緣故。」
這話一出,諸人立覺不好,當場便有人悄悄溜出了門飛奔去報給皇貴妃知曉。
然而已是來不及了……
和貴人躺在床上,面霜雪一般的白,連帶著原本紅潤的也泛著一陣陣的青白,眼角更有淚珠子像斷了線的珍珠,一粒接一粒地往下滾。哭著捂了自己的肚子,咬著瓣低聲說,今日因胃口不佳,並不曾用飯,只去皇貴妃那請安之際,用了一盞茶。
腹中的孩子,原本月份便小,加之的月事也素來不大穩,所以有孕一事,宮裡頭的人,一概不知。
連帶著和貴人自己,也是懊悔不迭,怪自己不小心,連有了孩子也不知,要一道陪了孩子去。邊伺候的嬤嬤便慌忙跪倒,哭著哀勸道:「您自個兒還是個孩子呢,哪裡能知道這些,原是奴婢沒有照料好您……」
嬤嬤將責任攬了過去,原是怕和貴人真的在傷心之際了蠢念要尋死,二也是為了不肅方帝對和貴人生氣不喜,所以才會反覆強調著和貴人年紀小,尚不知事。
誰料,話音剛落,這話便肅方帝給聽了去。
肅方帝冷笑了聲,道:「的確是你們無用!」隨後,他便讓人將和貴人邊伺候的一眾人都給拉了下去。
嬤嬤心知不妙,連忙求饒告罪,又悄悄向和貴人,指著和貴人能幫自己說兩句求的話,若不然,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但和貴人閉著雙目,本連看也不看一眼,對的求饒聲便像是充耳未聞。
沒有人知道,和貴人當時躺在那闔著眼,心中想著的是——真好。
年紀還小,不知事呢,可邊伺候的人,那可都是老人兒,們豈會也不知事?
這般一來,誰又會來怪罪這個才失了孩子的可憐人?
同樣的,又有誰會想到,這孩子是自己捨棄了的……
肅方帝的子嗣不興旺,若能生下孩子固然好,可只要皇貴妃還在一日,的孩子又能算什麼……以如今的本事,到最後究竟能不能真的將孩子生下來也是個大問題。
還年輕,只要理得當,將來多的是機會再次懷上龍胎。
年輕如,自以為下了狠心,一切便都能如願,卻忘了皇貴妃屹立不倒多年,豈是想扳倒便能隨意扳倒的。
哪怕連自己也一塊弄死了,皇貴妃該不倒還是不倒。
可人的運氣來了,便是老天爺也無法。
肅方帝正憂心著皇貴妃不願意惠和公主下嫁梁家一事,因而不願意皇貴妃手壞了自己的大計,正好和貴人出了鬧出了這樣一樁公案,他樂得用個現,三言兩語便給皇貴妃定了罪。
皇貴妃焉會坐以待斃,什麼東西,憑一杯茶便妄圖想要定的罪。
可當將自己上的污水洗去時,肅方帝立即便又責治下不嚴,奪了的印,令自省。
皇貴妃這時方知,不論清白與否,肅方帝要的,便是打一樣而已。
過上了形如的日子,和貴人便不得意起來,以為這是皇上獨寵自己,才會為自己再三要懲皇貴妃。歡歡喜喜喝著濃稠的葯,角掛著殘酷又天真的笑意。可這抹笑意,並沒能在面上停留太久。
很快,一切空。
剔玉碗里盛著的葯,劇毒無比。
以為自己喝的是葯,卻不知流中的,是毒。
毒發時,似五俱焚,疼得抓爛了自己的裳,面目猙獰地咬破了。毒燒毀了的嗓子,痛到極致,卻只能嗚咽著,說不出話來。至夜半時分,和貴人氣絕而亡。小潤子親自派人去收拾了局面,待到一切歸於平靜,他去回稟肅方帝,「回皇上,和貴人已經去了。」
肅方帝背著手站在一幅百圖前,聞言淡淡應了聲「嗯」。
風輕雲淡的語氣,像死的那個不是曾懷過他孩子的人,而只是一隻不起眼的螻蟻。
不過只是個人,膽大包天,殺了他的孩子,自然也就只有死的份。
宮裡頭卻不缺的,便是人。
沒了和貴人,還會有貓貴人、狗貴人……
看了半響,他移開視線,同小潤子道:「多派幾個人,看牢了惠和公主。」
小潤子頷首應是。
肅方帝靜了片刻,又道:「去把太子給朕帶來。」
夜深濃,燈火搖曳,太子這會早就該睡下了。
小潤子一時猜不肅方帝的心思,帶著滿心疑恭順地應了下來。臨行前,他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肅方帝的神,卻見肅方帝一臉的莫測,竟不像他過去見過的。
去請太子的路上,小潤子一直在暗自揣測著肅方帝的用意,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先有了皇貴妃被一事,接著肅方帝又要他派人看牢了惠和公主,現如今又要他半夜去領太子,一件件一樁樁委實不得不小潤子多想。他面上的神漸漸凝重起來。小潤子是汪仁一手教出來的,見慣了宮裡頭的各種怪事,但肅方帝的行徑尤為怪異……早前的慶隆帝是真的瘋了,瘋得厲害,然而他本不壞,雖瘋了卻看起來還像是個好人。
但肅方帝卻並沒有瘋……
小潤子皺著眉頭,直至見著了太子才舒展開來,笑著請了安,說明了來意。
年方才十歲的太子殿下,一早便睡下了,這會睡得正,生生被人醒,面上還帶著錦被上花紋的印記。他著惺忪的睡眼,仰著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小潤子,嘟噥道:「我可是在夢中?」
小潤子失笑,搖頭道:「殿下不在夢中。」
太子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垂下手扭頭吩咐下去:「去打盆涼水來。」
他正睡得迷糊,哪裡能用這般模樣去見父皇。
須臾,宮人端了水來,他仔仔細細洗了幾遍臉,才覺清醒了些,這才對小潤子道:「走吧。」
他小時,肅方帝倒時常陪著他,等大些,父子倆便不大能見著面了。見太傅的日子,比見父皇的日子,多得多。二人白日里也見不上一面,這樣深更半夜的,更是頭一回。
年的小太子坐在輦上,被夜風吹得渾一,攀在一旁問隨行的小潤子:「去何?」
這條路,可不是往書房去。
小潤子憂心忡忡地走在一旁,輕聲道:「皇上在寢宮等著您。」
太子眨眨眼,攥了袖子,似想問,又不知如何問,終是無話。
良久,到了地方。
肅方帝早有吩咐,因而他們徑直便進了寢殿。
隔著厚厚的帷幕,小潤子稟道:「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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