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紛沓而至，可尚來不及開口呼救，就已經被一隻帶著涼意的手嚴嚴實實捂住。

「救命」二字，就這樣被堵在了口中，了模糊不清的破碎呢喃。

衛兵逐漸靠近，又飛快遠去。

劍尖的寒在眼前凝聚了一團慘白，謝姝寧手腳發麻。腕上的銀鈴靜靜垂在那，悄無聲息。

知道，只要稍稍一，那柄劍就會毫不留地往上刺來。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這種時候，謝姝寧斷不敢輕舉妄。

然而運氣太差，既遇上了這樣的事，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的全而退。

對方握著劍的手這回再沒有停下的意思，直直往心口刺下。避無可避，一陣尖銳的疼痛倏忽間便漫上了心頭，疼得渾慄。耳畔「嗡嗡」而響，謝姝寧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黑夜裏，來自中原的，瞪大了雙眼，角翕，卻發不出一言。

外頭的寂靜似乎只是一剎那的事。

就在以為自己要在異域死去時，一管悉的聲音劃破了暗夜。

——「阿蠻！你在哪裏？」

是舒硯！

「舒硯哥哥……」心中浮現出這個名字，可是卻覺得口舌發乾，本無力呼喚。

突然，那柄已經刺破心口的短劍卻僵住了。

大漠上空的月似乎尤為的圓與亮，浮雲退散，冷就傾瀉於下。就著月，的面孔漸漸顯出來。漆黑如墨的長發編髮辮，垂在側。蒼白失的面上嵌著雙亮如星子的眼眸，此刻寒熠熠，竟漸漸瀰漫起了駭人之意。

明明著繁複華麗的飾，生著的卻是張廓再和不過的面龐。

只一瞬，劍又被了回去。

握著劍的人似乎怔了怔，隨後扭頭就走，輕如燕，一掠就上了牆頭。黑的裳跟夜融為一，轉眼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謝姝寧的子地往下倒去。

「糟糕！」

腳步聲匆匆而來，舒硯跑在最前頭，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急忙沖了過去。

前的上有漸漸泅開，在稀薄的月下呈現出明顯的暗。

舒硯嚇得，訥訥地說不清話，「怎、怎麼回事……阿蠻，阿蠻！」

跟在他後的幾個刀客亦是慌了神，連忙阻止了舒硯想要去謝姝寧傷口的手。這種時候，也顧不得對方是西越京都來的貴，不能隨意接的規矩，其中一人俯，一把將謝姝寧打橫抱起，衝出巷子往宋家而去。

舒硯呆愣愣地跪在那，大口著氣。

過了會，他才著站起，拔腳跑了起來。

都是他的錯，若是他小心謹慎些，方才他們就不會被人群衝散；若是他能來得快一些，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黑髮年的湛藍眸子裏滿是懊悔。

與此同此，慌張逃離的「兇手」，那張掩在醜陋面下的臉上，亦寫滿了懊惱。

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懊惱的究竟是方才刺下了那一劍，還是在聽到那個悉又久遠的名字時，突然而至的心。

七師兄說得對，他還遠遠不夠狠辣。

早在聽到鈴聲的那一刻，他就應該立即一劍刺下去，滅了口才對。

如今可好，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死還是活。

他沉下心，飛快地趕往原定集合的地方。可人一旦開始倒霉，就沒有那麼走運了！

他才剛剛越過一堵牆，就有一隊十人左右的衛兵發現了他的蹤影。

「在那裏！」

胡語清晰耳，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逃了。

如果趕不及時間在說定的地點匯合，他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

極北之地襲來的冷風在敦煌上空盤旋，黃沙被捲起，打在窗紙上，簌簌作響。

宋府里，大夫正在裏頭為謝姝寧治傷。

莎曼面煞白地同宋延昭用母語嘀嘀咕咕，悲戚悔恨不已。

如若不是非要謝姝寧去慶典上湊熱鬧，那禍事本就不會發生。這種時候，也顧不上教訓兒子了，只坐立難安地在謝姝寧房間外頭來迴轉悠。

舒硯更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額上冒汗。

倒是宋氏還意外的鎮定些，見到謝姝寧被抱回來的那一刻，亦被駭得半死，幾乎要站立不穩。可在看到兒雖然虛弱，但仍舊清醒地沖著自己微笑時，的心就恢復了平靜。

握住謝姝寧的手，守在邊上，一步也不肯離開。

當傷口清清楚楚地袒在宋氏面前時，宋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跳了一拍。

這是平素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兒呀！

只這樣看著，那傷口似乎就落在了自己上一般。宋氏眼眶通紅，大顆淚水自裏頭滾落。

謝姝寧的意識卻始終清醒著。

上的傷，疼極了。

可也許是因為曾嘗過更加猛烈的喪子之痛，的痛苦，相較之下，反而有些不值一提。

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眼，可立刻就又睜開了。

知道，母親在看著自己，不能母親更加擔心。

幸好，大夫仔細查驗過傷口后說，「好在劍刺得並不過深，未傷及心脈。」

就是不懂醫的人聽了這話也明白，這是沒有命之憂的意思。

一群人這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但這樣的傷，到底不容易好，用藥上便也只能猛烈些。如此一來，傷口哪怕來日痊癒了，也會在上留下明顯的疤痕，對子而言，尤是西越的子來說，委實不能算什麼好事。

當然，也能選擇用溫和的藥緩緩治療。

可這樣，傷口惡化的可能也就隨之加劇了。

宋氏聞言，卻只是抹掉淚水搖了搖頭，道：「命無虞便是不幸中的萬幸，留疤乃是小事，阿蠻也不會在意的。」

大夫得了準話，就下去開藥了。

「福，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阿蠻！」莎曼哭了起來，一雙碧藍的眸子愈發顯得水潤，「原是請你們來玩的，如今倒好，竟出了這樣的事，都是我不好……」

一貫是個時刻帶笑的人，這會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氏抓著的手，道：「嫂子別這麼說，誰也沒料到城裏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怎能怪你。」

但話雖如此，莎曼卻依舊不能展。

宋延昭回來了一趟，聽說謝姝寧沒有命之憂，就又匆匆而去。

刺客的目標簡直太明確不過。

趕在慶典之日手，藉著擾民心，掀起，悄悄潛那座白巨石堆砌的王宮。

除了老城主的命，再沒有值得發的攻擊。

然而等到他趕到時，守衛森嚴的王宮裏，年邁的城主，已經靜悄悄地死去。

擔當了十幾年傀儡城主的老者，胖臃腫的攤開在鋪著綢緞的床上，像一頭呼呼大睡的豬。

枕頭上一片漉漉。

那原本應該是從他已經歪斜的裏溢出的口水……

可此刻，了枕被的，卻是他的。

黏稠的漿不知何時，已經流了一床。

守門的侍衛，卻什麼也沒有發覺，連一聲響都未曾聽到。

這怎麼可能呢？

除了幽靈之外，難道真的有人可以做到這樣神不知的地步？

宋延昭站在死去的老城主跟前，握了拳頭。

西域三十六國，一旦得知敦煌城主已死的消息，定然會立即發難。

究竟，是誰幹的？

疑問霎時像是理不清頭緒的線團，糾纏在了一塊。

他推開這間奢華囚室的門，仰頭向天空。黑幕上的點點星猶如神明的眸子，無喜無悲地盯著人世間。晚風將腥味吹散，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吩咐下去，仔細調查這群刺客的來歷。

任何一個被疏忽的細節，都可能為最關鍵的證據。

何況，謝姝寧也差點死在了他們手上。

周圍已經盡數被封鎖，也許還能捕一兩條網之魚也說不定。

然，悄悄潛王城的三個人，已經全而退。

三條黑影迅速地往城外而去。他們要趁著夜離開，一旦等到日頭升起，大事可就不妙了。

很快，三個影已經在約定好的地點小心翼翼地停下了腳步。

沒一會，又有兩人隨後趕來。

在場的五個人均戴著類似的面，其中個子最高大的一個四掃視了一遍，微微一愣，繼而在面后甕聲甕氣地問道：「十一呢？」

一群人面面相覷，竟是誰也不知道。

「七師弟，十一同你最要好，他沒有跟著你？」

這一次來的六個人中，當屬十一年紀最小，這一回並沒有給他安排單獨的任務。

被稱為七師弟的紀鋆此刻卻也正在震驚，人怎麼會不見了。

來不及細想，離開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不得延誤。他深吸一口氣，拋下一句「我去尋他」，就要重新城，卻被領頭的年給攔住了去路，「這種時候回去，你是準備送死嗎？」

紀鋆毫不猶豫，「不能將十一一個人丟下！」

「不行！」領頭的斷然否決，「再等一盞茶，若他不出現，我們立即就走！」

然而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們的十一師弟，依舊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