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不可思議地握拳頭，斥責遞紙條的那名丫鬟：「小宸，你直接就把紙條拿給看了？你怎麼可以如此冷酷無，那個是娘！」

「直接或不直接有區別麼，」丫鬟道，「人生於世，就得有承最壞結果的準備，不然就直接去死，只有死人覺不到痛苦。」

這名形高壯、舉止倜儻的丫鬟不是別人，就是胡楊的弟弟孟宸。孟家二陸氏托胡楊以大夫的份進東宮，孟宸卻不大放心。他的這個姐姐武功平平，卻有隨時隨地招惹麻煩的本領——就在孟宸變裝的過程中，又有一個人來隊了。

旁邊那個「丫鬟」深深注視著呆若木的何當歸，一把將收進懷裡面，難過地說：「想哭就哭出聲來，把你的傷心都倒給我，要知道，你娘不是你最後的和唯一的親人，你還有我。」

他懷裡的人藏起了的臉，沒人能看到的表。越看不到的部分，越藏著不為人知的能量。

孟宸默默觀一會兒，終於出聲打斷了他們的相擁：「小侯爺，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我們冒著風險捎帶上你進來，不是為了讓你告白的。你懷裡抱的人，可是我七弟的妻子。」

「喂！給他們一點時間。」胡楊一拳搗中了孟宸的鼻樑。

而何當歸卻主步出了段曉樓的懷抱，將那一片握皺的紙條收好，才抬頭跟胡楊說：「事我已明了，本來，我應立即趕去奔喪，可母親是早已『死於火場』的羅川芎，而不是現在的藍氏。在朱允炆那裡，我沒有告假的理由，不過我會儘快理好這裡的事。至於你們三個，請在明天之前離開這座府邸。」

段曉樓焦急道：「不！我不走，害死你娘的那個兇手，有可能是沖著你來的，我要留在你邊才能放心。」

何當歸客觀理智地說：「如果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何覓兇。我聽聞你的母親生了病，這時候你應該留在邊才對，小侯爺。」

胡楊的目在何當歸、段曉樓臉上停駐一刻，打破僵持的氣氛，說：「你們慢慢談，我還有一些事待辦。」扯著不不願的孟宸，帶著昏迷的蟬，把這方天地留給他們兩個人。

「我不想離開，至是現在，讓我留下來保護你。」段曉樓搶著說，「我不吵你，不打擾你的平靜，也不會帶給你困擾，你將我當另一個蟬就好了。」

「你的存在本就是一種困擾，段曉樓，我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你。」何當歸絕地說。

段曉樓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收到這樣坦白到不留餘地的詞鋒，「為、為什麼？」

「那麼，突然跑到東宮裡，又對我說出煽的話來……你一定是從孟瑄那裡聽說了我們決裂的事吧？」

段曉樓愣愣地點頭。不錯，他不想錯過最後一次機會。

何當歸抿，粲然一笑：「那是我故意氣他才說的話，不是我的真實想法，如果讓小侯爺產生了什麼誤會，我只能說聲抱歉。」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就疏遠他，一口一個「小侯爺」，聽在耳中有種刺痛的錯覺。

「因為我不想再繼續三個人的糾纏，孟瑄的懷再廣大，也會產生別的想法。」何當歸盯著段曉樓發白的，一字一頓地道，「我無法繼續利用他的仁慈和你的優寡斷，來滿足我一個人的心安。到此為止了，段曉樓。」

段曉樓默了默，不甘心地說：「你知道嗎？你假裝跟他吵架，他卻當真了，在你不在孟府的這段時間，他又多了一個新的小妾。」告完畢，他又萌生出一點悔意，不對，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再刺激。那件事屬於事出有因，也怨不得孟瑄，可歸結底還是孟瑄的錯……

何當歸的臉上彷彿帶了厚厚的面殼，看不到刺激的跡象，淡淡的語調說：「從今而後，不論我與孟瑄是合是分，都是我們夫妻之間的問題，容不得旁人置喙。你可以走了。」

「……現在就要撇清干係了麼，」段曉樓發出類似一聲哼笑的聲響，面卻在一瞬間轉寒，「對不起，我辦不到。從你再次招惹我的那一回算起，問題就已經變複雜了，別忘了我的份，在錦府行走十年之久的我，也不是什麼善類。不要被我溫順的表象迷了，丫頭，你膽敢做出丁點兒孤立自己的事，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何當歸也冷笑：「那真是失敬了，段大將軍，可你別忘了這裡是皇長孫的地盤，一向與燕王好的你是變裝混進來的。你不肯挪尊步，自覺離開的話，我多得是辦法弄你出去。」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段曉樓毫不相讓。

「該說的我都說了，別擋路，本郡主要回房休息。」何當歸偏頭，留給對方一個驕傲的側。

「我送你。」

何當歸驟然一喝：「段曉樓，你什麼時候才能清醒一點？」

「下輩子……不，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

「讓路，本郡主沒話同你講了。」

「我送你。」

躲在樹林后的胡楊聽他們越談越僵，輕咳一聲跑出來，拉著何當歸的袖子說：「有東西給你看。」拉著來到一棵松樹后，那裡躺著一個近乎全的漢子，腦門被打了一個紅腫的包，旁邊散落著侍衛服，還有子的。

胡楊還沒開口，何當歸就看懂了這些東西的用途，不由冷笑出聲：「羅老爺子好歹活了八十多年，如此下作的伎倆，他也好意思拿出手去？」

胡楊將何當歸的「強歡笑」理解為傷心，畢竟那些人也是的親，剛想安幾句，孟宸卻提醒道：「別小看了那老頭子，他和皇帝、保定侯是同輩之人，老樹了。我聽過他們爺孫的談話，他們來東宮住的第一夜就無意中發現，一名侍衛與府里的婢私通，地點選在松樹林。羅脈通當時不聲，留著這個最後用來對付你，他從一開始就對你不懷好意。」

胡楊表示同意，也補充道：「白日里，我在張人面前批評你的藥方，將看診權奪過來，實是有意為之。一是用這種方法，讓留我住下來；二是小宸探聽到，柴人為了奪寵，向彭時索要慢毒藥，塗在張人描眉的黛筆中，長久使用可令人致瘋。」

「用了多長時日？」何當歸蹙眉頭。

「足夠久了，」孟宸道，「你救不了和的孩子，及時為妙。你說自己沒有請辭離開的借口，我卻有一個計策可以助你離開——讓我姐易容你的樣子，代替你進宮走一趟，當然，我會全程陪著，不讓有危險。三哥提過你通易容之，易容的那部分就由你完。」見何當歸清冷的眼神亮得不同尋常，他作出解釋，「我們姐弟欠你一條命，這是還禮。」

何當歸搖頭道：「計策雖好，可是怎麼辦呢，孟瑛高估我的能力了，易容也分很多種，最厲害的高手才能做出和真人一樣的面，我辦不到。好意心領，看來我還得繼續留在這裡做客。你們儘快離開這個是非地，就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說完這話，揣著的紙條回到房間，漫漫長夜讓人覺得等不到黎明。天快亮的時候，窗上傳來一陣輕叩聲，何當歸通過窗紙的剪影看出來人的份，懶懶的不想應答。

那人鍥而不捨，「咚咚咚」輕叩聲持續傳進來，把床上打呼的蟬吵醒了。「嗯？吃飯時間到了？」警覺地坐起來。

窗子終於拉開了，外面的人形過高，只有下出來，飾是段曉樓的夜行裝。

他並不介意主人的冷淡，手裡搖晃著一張薄薄的米皮紙，欣喜地說：「果然不出我所料，柏煬柏還留著你容貌的面，這下可以用孟宸的計策了——他們姐弟留下，咱們扮胡楊和的丫鬟離開，你不會易容也沒關係，只要換上的服，戴上面紗，再聲稱染了風寒，就能萬無一失的……」

茲拉！茲拉！

何當歸悶不做聲地走到窗口，在段曉樓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將面撕了四半。這是的答案。

段曉樓慌忙撿起面，試圖重新拼起來，結果發現是一場徒勞。

「你，你為什麼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一回，他出異常疲憊的神態，這是何當歸頭一回看見段曉樓如此疲態。但只看一眼就轉開頭，無地說：「你、孟宸、胡楊，你們三個帶上——」手指向對面角落，一臉困的蟬，「今天之統統消失掉，再留下來的人，都是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