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何當歸隔著門，有些張地問。

「你還沒過去？」這是高絕的聲音，「我有一句話問你。」

「請講。」何當歸屏息。

「那張面，你還留著麼？」高絕隔著一道門，沒頭沒腦地問。

何當歸出困的表，孟瑄替問：「什麼面。」

「兔兒鎮，你送我的禮。」

高絕的風格一貫言簡意賅，卻一下子讓孟瑄大為吃味兒。孟瑄用手揪著何當歸的頰，抱怨道：「你送他禮？你怎麼不送我？我也要面。」

何當歸推開這個問題兒孟瑄，思量一會兒，才對高絕的話有了印象。那時候在兔兒鎮，也許好像大概是送過高絕四張臉譜面，是極簡陋的那種手工畫就的陶紙臉譜。

其實也不算是送的，當時看著臉譜喜歡，想掏錢買，蟬嫌貴不讓買。正好上高絕走過來，非得送一個看上去很貴重的藍晶簪子，說是作為踩壞木簪子的賠償，嚇得以為高絕對有意思，於是就跟高絕要了些銅錢，買下五個彩臉譜，留下一個最喜歡的黃的，其餘的就給了高絕。

結果，高絕還是把藍晶簪子送給。還是疑心高絕有什麼不正當想法，於是就拜他為師，氣走了高絕。

這就是「送禮」的真相了。從來沒有送禮給男人的自覺，所以孟瑄一點兒都不用吃醋，不過是花高絕的錢買喜歡的東西，再分一點給高絕。

「哦，那個黃臉譜我本是留著的，」何當歸慢慢回憶著說，「後來讓賊給走了，我還頗可惜呢。每次蟬回兔兒鎮探親，我都讓再去那家店給我捎兩個，誰知回來時帶了瓜啊，菜啊，穀子啊，油條啊，就是不給我帶臉譜，還說漲價了，貴得嚇死人，傻子才掏錢買那個，所以我就沒有了。」

孟瑄支著耳朵聽完，興地問：「那家店什麼名字？我讓人買了捎過來！」

何當歸推開那個過分接近的絨腦袋，問高絕：「姐夫你的臉譜還留著？擱這麼長時間都沒起紙？那不如勻一個給我吧。」

高絕沉默一會兒，反問道：「是什麼樣的一個賊？他為何要盜不值一文的面？」

何當歸想了想那個在羅府殺人越貨的吸魔王，因孟瑄的氣息噴灑在頸間，像看不見的手指，撓得，也無暇跟高絕細說。「是個不相干的賊，只了一張臉譜，改日再細說。」

高絕轉走開，房裡面，何當歸又跟孟瑄廝打了片刻，將他的臉抓壞一點，又拿水給他補妝，著實折騰了半天才出來。何當歸換了一侍裝扮，簡單易了容，戴上一個有雀斑的假鼻子，任誰也瞧不出是何當歸了。

孟瑄行在前，低頭跟在後，一直走到了前廳。人還沒到齊，只有幾個灑掃的丫鬟，也不柏煬柏扮的假何當歸。

但見這裡陳設極為華麗，雨過天青紗簾隨夜風搖曳，窗欞外星燦爛，暗格中擺放著各種名貴的古玩古董，香案上一株三尺高的碧海珊瑚，鏤空的頭香爐上青煙裊裊，暗香浮。莫說是作為一間客房，就是公侯府第的正房，也沒這間房華貴雅緻。

「孟將軍請坐，這裡有上好的廬山雲霧，請嘗嘗可還能口。清寧郡主人呢？」

說話的是三小姐朱谷覃，後面隨著兩個手捧茶盤的丫頭，袂飄飄地邁過門檻，走進了前廳。容貌清秀，遠不如朱榴然甜可人，現在於燈火通明一看，吹彈可破，也有幾分人之，只是年紀尚小，量沒有長。

「在外面氣。火場清理完畢了麼？」孟瑄問著，餘掃見何當歸繞過紗簾，從後門出去了。別人只當是婢，都沒留意。

朱谷覃搖首，抿道：「還得過一會子呢，跟段侯爺和高將軍同來的那位耿大人，搜證特別仔細，讓人打著燈籠細細的搜。我給您斟茶吧？」

「何敢勞朱小姐，我自己來吧。」

「還是我來吧。」

「我自己來行了。」

「這怎麼行？」

孟瑄無奈道：「那你斟茶吧。」

朱谷覃笑的時候很有特，雙肩總是不自覺地向前一聳，不勝。斟了一碗茶，孟瑄拿起吃了一口，就聽見後門上有一聲極輕的「哼」聲。孟瑄立刻就坐不住了，放下茶杯就要出去瞧瞧。

朱谷覃卻突然四下一眼，彎下楚腰，用白白的小手遮口說：「孟將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說。」

「清寧郡主，昨夜私會男人，你可知道？」

孟瑄正眼凝視朱谷覃一回，一個不滿十四歲的，看起來天真爛漫，口中怎麼會說出這些話來？他拿起茶杯又飲一口，方說：「朱小姐一定是看錯了，往後請不必提起。」

說著他也起，抓起桌上的鴨湯，繞過紗簾，從後門出去，正好撞見真假何當歸湊頭說悄悄話，說完分開。假何當歸儀態萬方地走了，真的那個留在原地，回頭沖他眨眼。「怎麼了，不在屋裡喝茶，出來吹什麼風。」

孟瑄默默走過來，舀湯喂，張著小吃，不多時兩人站著喂完了一碗湯。孟瑄才問：「跟柏煬柏說什麼呢，也說給我聽聽。」

「沒什麼，簡單接一下，他不是要替我蹲大牢去嗎。」何當歸不在意地說。

「那你想知道，朱三小姐跟我說了什麼嗎？」

「不興趣。」

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視線接，在彼此眼中找到了自己的完整倒影，中間隔著一隻空碗。大約過了半刻鐘，對面傳來一陣服索索聲，和玉石金屬撞聲，似乎進來了不人，只聽屋裡已經上演審訊了——

「清寧郡主，死者牛小姐的丫鬟桃紅，曾見你在火起之前進出牛小姐的房間，對此你可有什麼解釋？」

何當歸悄悄問孟瑄：「說話的這個是耿炳秀耿大人吧？」

孟瑄挑眉：「你還認得這個人？」

「不大。」

「離他遠一點，這個男人來路不正。」

「喔。」

兩人在後窗上往裡看，只見假何當歸端莊地亭亭立著，面前的耿炳秀、段曉樓和高絕都坐在鋪了猩紅墊子的長塌上。段曉樓顯然不滿意耿炳秀的問話態度，一直歪脖子斜眼瞪他。高絕坐得似一尊佛像，悄無聲息地一隻手出現在段曉樓後方，將他的脖子掰正。

假何當歸說：「我申時日落之前在花園賞花，遇見過彭時公子，跟他說了幾句話。酉時就回到房間，再也沒出過門了，別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可有人作證？今天下午你都做過什麼，見過什麼人？」耿炳秀問。

假何當歸想了想說：「服侍我的三名丫鬟，草、荷藕和香芝，們或許見過我。再就是，前日我猜茶贏了遊戲，曾邀約仙草郡主來飲茶，約定在酉初，但是晚了半個時辰到，說和兩位朱小姐看花樣耽誤了工夫。和我聊天，聊了半個時辰就走了。那時候西方日沉，天也不亮了，大概有戌時。然後我在房裡做剪裁，過了沒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走水』了。」

「哦？」耿炳秀目斂，「那三名丫鬟可能為你作證？」

徐四娘慌慌張張地道：「的丫鬟當然向著，怎能作為證據？」

假何當歸不急不躁地說：「草是燕王妃的丫鬟，另兩個也不是我的婢，何況們未必為我說話，不如進來問問。還有一件事，不知講出來是否合適。」

「郡主請說。」段曉樓準許。

「我覺得仙草郡主好像對我撒謊了呢。」假何當歸說道，「仙草郡主說跟兩名朱小姐看花樣所以遲到，但是我親自去打烹茶用的井水，路過牛小姐房間時，從窗子里看見榴然郡主和牛溫蘭小姐在畫畫，此事就發生在失火前不到一個時辰。」

一旁翅木椅子里的朱榴然聞言大驚，拿帕子的手掩住口，不可思議地道：「我們姐妹兩人一直同仙草郡主看刺繡花樣，我今天從沒來過東廂。清寧郡主你怎能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