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風雨（一）

九月十九觀音誕是個大日子。

民間流傳觀音大士在人間就一切事業之後，在這一天離凡胎開始普渡眾生之生。所以，在民間每到這一天，人們為了保佑自家的小孩可以平安長大人，得到神明的保佑，都會在特意去往觀音廟，讓孩子們上契觀音為乾孃娘，以向祈求福佑。

朱家素來看重禮佛祈福之事，尤其是老太太近來還在為了明哥兒茹素齋戒，便提議帶領家中的眷和孩子們，在這一天前往城西的觀音廟上香祈福。

因為今天要出行，沈月塵早早起來梳妝打扮好了，換上淡雅得的新子，長髮綰百合髻，配上一隻白玉嵌珠翠玉簪，比平日看起來更加素淨三分。

其他幾位姨娘也都已經準備妥當，其中，要屬秦姨孃的打扮最為華麗鮮，似乎忘記了此行要去的目的地是觀音廟。不過，除了以外，曹姨娘，孫姨娘，王姨娘和柳姨娘皆是一素淨，打扮得中規中矩。

秦桃溪一看到故作弱的孫氏，臉上的神就瞬間就沉了下來。

在孫氏的邊，一左一右都有丫鬟攙扶，夏媽媽亦步亦趨地跟在的後，一直不忘輕聲細語地叮囑著小心腳下，仔細看路。

沈月塵留意到秦桃溪冷眼打量著孫氏，一言不發，眼神森寒，猜多半又是在心裡忿忿不平地怨東怨西。

近來，因著孫氏有孕，秦桃溪似乎有所收斂，除了偶爾派人去廚房抱怨飯菜寒酸幾句之外，再冇有出什麼異狀，反而比以前安分了許多。每次過來請安的時候，態度總是不冷不熱，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不過，沈月塵知道秦氏不是那種安分守己的人，可是，還是希能繼續消停下去。畢竟，眼下的事太多，實在冇辦法分心在的上。

今天是去觀音廟祈福，明哥兒和瀅姐兒也要一起跟著去，兩個人孩子都是第一次出門，自然要準備得格外仔細。

明哥兒從出生之後，一直子孱弱，鮮被抱出暖閣。今天，還是他在滿月之後，第一次被抱了出來。朱瀅雖然子骨好，但年紀太小，又是個小姑娘，自然冇有什麼可以出門的機會。

明哥兒一見到沈月塵就咯咯地笑個不停，似乎心極佳。

沈月塵忙把他從母的懷裡接過來，用額頭輕輕了他的，彷彿一對真正的母子。沈月塵打從心裡喜歡明哥兒，不僅僅因為們是一樣的“外來者”，還是因為能從他的眼裡，看見一種深深地依賴。

此番出行，上上下下足有幾十號人，而且，全部皆是眷。若要人人坐轎，府恐怕一時調派不出來，所以，門房特意預備了六輛翠幄馬車，車子清一都是用最上乘的木材所製，設計巧，裝飾華麗。馬車裡麵十分寬敞，墊著墊，後有迎枕，中間還設有一張檀木的矮幾，上麵放著茶果盤，各點心，甚至還有供人解悶的小棋盤。

馬車的外麵著了新漆，四個角上繫著一串紅彤彤的絡子，瞧著喜氣又貴氣。

因為隨行的人太多，除了主子邊的嬤嬤和大丫鬟之外，其餘的丫頭們隻得頂著日頭，隨車步行。

朱家一行人等坐車直奔城西的觀音廟。因為正巧趕上逛廟會，趕市集的日子，才一進主道，街上的行人就一下子多了起來。

隔著薄薄的紗簾，約可見外麵車水馬龍，熱鬨繁華的景象。

外麵隨行的婆子丫鬟，為了不讓那些路人跟著主子的車轎跑，連忙抬起手來一把一把地扔著銅錢。路人們一窩哄似的忙著在一團撿錢，很快，就在路中央讓出一條空道來。

朱家的車轎隨行一路浩浩地到了觀音廟，不知不覺間，已過了辰時。

因為是九月十九，觀音廟前早已經是香客滿門，煙霧繚繞。

朱家一早派人過來打點仔細，此時，廟門大開，廟中的尼姑分列兩排，合掌而立，靜候相迎。

老太太坐了一路的車，上乏累，隻進去了正殿拜了一拜，便去了後麵的禪房休憩片刻。黎氏隨一道進去，伺候左右，隻把這禮佛祈福之事，全都給沈月塵一人做主。

用老太太的話說，是從小與佛結緣的人，心思純淨，又做慣了佛事，給來辦，自然最穩妥不過。

沈月塵見長輩們一味躲懶，心中雖然無奈，也隻能點頭應下。一個人領著那幾房姨娘們又是拜佛，又是燒香，起了又起，跪了又跪。

從前做慣了這樣的事，堅持下來倒也不難，隻是可憐了後的其他人，一番折騰下來，臉上上全都見了汗。

孫氏懷著孕，不宜勞累，隻略拜了拜，便累出了一頭汗。

沈月塵瞧著臉不好，忙讓夏媽媽攙下去休息，誰知，孫氏卻不肯，非要在神明麵前多拜上幾拜，求他保佑自己腹中的孩兒平平安安。

沈月塵見狀，心裡怨愚笨，不知輕重，可上還得好生勸著：“妹妹的子要，先下去歇歇，回頭再出來接著拜。正所謂，心誠則靈，妹妹隻要揣著一顆誠心，去哪裡拜佛不都一樣嗎？”

孫文佩被勸了下去，秦氏隨即也藉故子不適，隨即下去躲懶去了。

們可以懶，沈月塵卻不得，吩咐春茗把事先抄好的佛經，一本一本地送到廟中師傅的手上，請們將這些供奉在佛前的長明燈前做做功德。

廟中的師傅把一串串加持過的念珠用托盤呈上來，請沈月塵一一過目。

沈月塵隻是仔細看了看，便示意丫鬟接下了，隨後又讓春茗把備好的一百兩香油錢遞了過去。

那師傅接過銀票，雙手合十，用格外低沉地聲音回了一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如此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沈月塵累得雙發酸，就快要站不住了。

春茗和翠心忙上前攙扶著，一起進了後邊的禪房休息。

禪房裡收拾得很乾淨，有茶有水還熏著檀香，看著倒也清雅別緻。

沈月塵靠坐在臨窗的榻上，春茗替了繡鞋，輕輕替按著腳，輕聲道：“小姐可得好好歇會兒才行。”

沈月塵也是真的累了，閉著眼睛，連句話都懶得開口說了。

春茗見神倦倦的，不皺著眉頭道：“這算是哪門子祈福啊？隻讓小姐您一個人把這一大家子人的福氣都給求過來，菩薩見了都會心疼您的。”

沈月塵聞言，微微一笑，隻睜開眼睛來瞧著，含笑道：“我還冇喊累呢，你倒先替我抱不平了。這一家子老老，數我最年輕，理應是我來拜的。”

春茗也知道這個理，隻是心疼道：“奴婢隻是心疼小姐，整天家裡家外地跟著心，人都累瘦了。”

沈月塵淡淡道：“你既然這麼擔心，回頭也去神明跟前求一求，求讓我多長幾兩。”

春茗聞言，噗嗤一樂，隻道：“奴婢要求也不求這個，奴婢隻求觀音菩薩心慈，多疼疼小姐，也好讓您早日為朱家生下一位小爺。”

沈月塵聽了，眉心微，重新閉上眼睛，冇再說話。片刻，一個茶杯遞到的邊，翠心在旁，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姐喝茶。”

沈月塵就著的手喝了一口，暖暖的茶水劃過嚨，上也跟著解瞭解乏，又閉著眼睛歪了一會兒。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丫鬟傳話來說，老太太和夫人們都歇好了，準備再去正殿拜佛。

沈月塵連忙強打起神過去作陪，免不了又是一番勞累。

老太太拜了幾拜之後，便扶著沈月塵的手站了起來，一麵拍著的手，一麵向眾人含笑道：“有了菩薩保佑，從今往後，咱們朱家的子嗣定能興旺起來。”

眾人聞言，人人含笑點頭，但背地裡卻是各有各的心思和計較。

孫文佩更是一臉滿足，手著自己的小腹，眉眼間竟是喜，腦海中正在勾勒著自己好的未來，想著日後一朝得子，老太太高興，大夫人也高興，全家人都高興……一個人心裡想得滋滋，卻不知旁有多雙眼睛，正在盯著的肚子，打著腹中孩子的主意……

夜西沉，忙了整整一天，沈月塵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屋裡歇上一歇。

老太太知道今天辛苦，免了兩天的晨昏定省，讓好好休息。

用過晚膳之後，沈月塵歪在榻上和吳媽說話，卻聽窗外起了風聲。

正在屋裡伺候的春茗急忙起去關上窗戶，抬頭一看，才發現天有變，忙蹙眉道：“白天還豔高照的，這會怎麼就起了風了？”

沈月塵起走到窗邊，隻見天上黑沉沉地一片，像是一塊馬上要下來的黑絨布似的。須臾，一道閃電匆匆劃過，跟著便是雷聲，震得人心一慌一慌的。

沈月塵眉心一蹙，隻覺這天氣變得蹊蹺，這雨勢更是來勢洶洶，讓人措手不及，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