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拱形圓柱延出去的高臺，雕琢著複雜花紋的白玉石柱的雕欄，那是王宮的高，站在那裏，可以俯視到下方大半的王都。

金髮的王站在白玉雕欄之後，沐浴在明亮的之下，眺著那一無際的大地。風呼嘯著吹來，將那一頭在下彷彿在發的金長髮吹得宛如海浪的波濤，那風繼續向後呼嘯而去，將王後那垂在兩側的白薄紗高高地卷起。

白日的王城是喧鬧而繁華的，哪怕於戰爭之中，住在帝星上的人們也沒到多大的影響。長達萬年的和平與安寧讓這裏的人已經徹底忘記了戰爭的殘酷，他們堅信著帝星是不一樣的，沒有人敢襲擊帝星，他們為帝星的居民更是不一樣的。他們覺得，無論是哪一方勝利，都要好好的保護作為政治經濟中心的帝星，所以他們都是安全的。

所以此刻莎樂在高高的樓閣高臺上看到的，仍舊是熱鬧的王都，熙熙攘攘的人流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穿梭不休。

莎樂的目向上，看到了那廣場之上飛揚的黑旗幟，像是黑的火焰。

從很小的時候，一直都覺得，那是的驕傲，是王室的榮耀。

然而這個帝國的象徵還能存在多久？

這麼想著，神有些恍惚。

……一切榮耀都將在不久後逝去。

…………

突然的將從恍惚中驚醒，看見遠方的士兵在匆匆地奔跑著，王宮外面不知為何一派兵荒馬，像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怎麼了？

莎樂皺了皺眉，隨之想到了什麼。

難道是【天國的權杖】已經自了？

不是還有十幾個小時嗎？

這麼想著，下意識抬頭看向天空。

這一看，就發現有些不對勁。看到明亮白日裏的天空出現了幾顆星星，又大又亮，眼可見，而且那些星星還在不斷地變大。

莎樂心裏咯噔一下。

當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有類似于隕石或者衛星的東西正在飛快地向著帝星的方向撞過來。

心念一轉，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想到了能造這種恐慌的那個人。

皇帝。

那個面蒼白瘦弱，看似孱弱，卻比任何人都還要可怕的男人。

那個男人肯定在【天國的權杖】上留了一手！

莎樂很清楚，武裝衛星撞擊到地表會有多麼可怕的破壞力，再也顧不得其他，轉拎起擺就匆匆向下奔跑而去，高跟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響亮的敲擊聲。

跑下螺旋狀的階梯，跑過長長的拱形長廊，白紗在兩側的圓柱上飛揚。

當沖進那空的大殿的時候，看到了靜靜地坐在王座之上的皇帝，還有，站在下方的白髮老侍從。一個幕閃著資料，懸浮在老侍從前。

來不及多想，莎樂直接跑到了那幕之前，抬眼一看，那幕上顯示的東西將一下子駭住。

手就直接在幕下的虛擬鍵盤上飛速地敲擊起來，試圖阻止那些衛星朝星球的撞擊。

坐在王座上的皇帝平靜地看著的作，一言不發，旁邊的老侍從也沒有試圖阻止。因為他們知道沒有用，那些啟了自指令的衛星再也不會到任何人的控制。

驀然中，莎樂看到了幕上刷過的幾條明顯屬於機範疇的紅資訊。

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

的心臟在那一瞬停跳了一擺。

【天國的權杖】，其中三顆武裝衛星部裝備著核能彈。

只要一顆核能彈，就能將一個小行星化為焦土。

那三顆衛星正在向帝星撞擊而來。

“……停下來。”

莎樂死死地盯著幕上的那個資訊，的聲音在發抖。

轉頭，第一次，沖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放肆地嘶吼。

“立刻把它們停下來！！！”

皇帝坐在王座上俯視著，瘦弱而蒼白的臉，看不出任何緒的冷漠，只有那一雙眼還是熾熱的，亮得可怕，眼底深像是有火焰在灼燒。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這麼看著莎樂。

而旁邊的老侍從低聲開了口。

“停不了。”他艱難地回答，“……已經停不下來了。”

莎樂猛地回頭看老侍從，用一種極其兇狠的目，用恨不得將其撕裂的目。沒有再繼續和這兩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說話，而是向著大殿旁邊一側的房間沖去，那裏有一間可以進行通訊的房間。

沖進去，發著抖的手飛快地在通訊臺上敲擊著，終於接通了想要聯繫的那個人的旗艦。

莎樂一抬眼，懸浮的幕中出現了那個冷峻的元帥的模樣。

“……救人！”

想著這座生活了許久的繁榮的城市，想著那無數在城市中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們，想著這個星球上所有的人們，的腦子在這一刻一片空白。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盡可能簡潔地將況告訴了特爾。

在這種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幫助這顆星球的人，只有特爾。

看著特爾的目這一刻幾乎是在祈求了。

“特爾，我知道那個人該死，可是其他人……其他的市民是無辜的……幫幫他們。”

幕對面旗艦的大廳裏一片死寂，就連呼吸聲都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特爾元帥站在高高的指揮臺上，狹長眸看著，他的抿得如銳利的刀鋒。

他遲遲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這麼看著莎樂。

莎樂的心隨著這樣的寂靜無止盡地沉深淵。

“特爾……”

還想要努力說什麼。

“王殿下。”

青髮的上校站出來，他的臉很難看，但是他也只能搖頭。

“衛星在無差別攻擊，擊毀一切靠近帝星的船艦，我們本無法派戰艦進去救援。”

“只要擊毀那些衛星……”

“殿下，我很憾，能擊毀衛星的只有殲星炮，而我方戰艦僅有三架旗艦裝備了殲星炮。”維亞頓了一頓，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在之前和敵軍的戰中，三艘旗艦上的殲星炮能量都已經全部耗盡。”

“…………”

莎樂沒有再說什麼，的臉上浮現出一苦笑。

其實知道的，特爾救不了這個星球上的人——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想。

明明知道自己手裏抓著的是一稻草，一切都是徒勞，卻還是下意識地死死抓住這稻草。

只是……那稻草終究還是救不了任何人。

閉上眼，長長的睫蓋住眼底的絕。

轉過，也沒有關閉通訊，緩緩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依修塔爾船艦的大廳裏在這一刻雀無聲，所有人只能這麼看著王落寞離開的背影，他們只能怔怔地看著幕中的武裝衛星向著帝星飛馳而去的軌跡。

就像是地獄降臨的倒計時。

…………

……………………

“為什麼？”

回到了王宮大殿之中，莎樂注視著王座上的男人，目銳利，帶著毫不掩飾的失和憤怒。

“為什麼要做到這樣的地步？”

質問道：“你是皇帝，是這個帝國的皇帝，這個星球上都是信仰著你侍奉著你的子民，為什麼你能做出這樣的事——”

莎樂不懂，真的不懂。

恨過這個男人，恨過自己為棋子的命運——但是在心中，這個男人不負王座的榮耀。

他是真正的皇帝。

他一肩扛起了帝國的重任。

他很殘酷，可是他是一個稱職的皇帝。

恨他，卻依然是尊敬著他，敬仰著他的。

這個男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為帝國的浴火重生付出了一切，他對自己狠到都無法去恨他的地步。

而這一刻，對男人的尊敬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來——

“……毒害了您的父皇……或者說，導致王室脈斷絕的那個家族，就是那三大家族其中之一，是不是？”

莎樂看著王座上的男人，無比失地搖頭。

“只是為了復仇……只是為了讓那個家族給王室陪葬，你不惜讓九十八億的子民跟著一起死。”

“你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不，你不知道……你已經瘋了。”

王座上的皇帝一直閉著眼，任由莎樂說話，許久之後，他才慢慢地睜開眼。

明亮的大殿之中，他的眼仍然亮得可怕，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俯視著莎樂。

“莎樂。”

皇帝開口，低沉的聲音，淡然的口吻，看不出一瘋狂的神。

“你雖不是我的孩子，但是這麼多年來，我自問教導你從未藏私。”

他看著莎樂說，“……很可惜，學了這麼久，你依然不能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如你所願，【天國的權杖】自，然後呢？”

“…………”

莎樂很茫然，不懂皇帝為什麼突然說這件事。

皇帝似乎也沒想讓回答，仍舊是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下去。

“雙方決戰，特爾擊潰貴族聯軍。”他說，“他也只能擊潰。”

雙方兵力差距不大，所以，圍剿和徹底剿滅的結果是不可能發生的。

特爾再強悍，也只能做到擊潰貴族聯軍。

“貴族聯軍銳盡失，會遭沉重的打擊，但是，就算擊潰貴族聯軍，他也很難捕獲三大家族的家主。”

那些貴族家主最是惜命，在戰場之上，就算戰敗了他們也有辦法逃走，不至於喪命或者被俘。

“三人戰敗逃走，因為損傷銳遭沉重打擊，必定會更加地抱團。”

“這一次戰敗之後，頂多將他們與特爾勢力對比的六四之數，變四六之數。”

“然後，繼續征戰，想要解決三大家主至還需要十幾年，或許更久。”

皇帝平靜地說著。

“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裏，戰爭不斷，大概會經歷幾百次或大或小的戰爭，或許要上千次……戰火將在整個宇宙蔓延，戰爭將會波及百上千個星球，在戰爭中死去的人將是數百億，甚至是千億。”

莎樂沒有說話。

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但是又覺得並不想去明白。

“用【天國的權杖】毀掉帝星，三大家族的家主全部喪命，銳盡毀。”

“沒有家主，就無法聯合，只能各自為戰。”

“失去家主的家族部為了爭奪那個位置，開始鬥，自我消耗。”

“清掃這些無頭蒼蠅，大概只需要七八年……或許更。”

空的大殿，只有皇帝的聲音在其中回。

莎樂怔怔地站在那裏，落大殿裏的明亮到了極致，反而在眼中形了某種說不出的乏力的空茫。

“一個星球，九十八億人。”

“長達幾十年的戰火，波及百上千個星球的戰爭，數以千億的人的命。”

皇帝的話是如此的殘酷，可也比什麼都還要真實。

“莎樂，你選哪一個？”

王怔怔地站著，的目很茫然，的張合了一下，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眼前那一個星球的生命，九十八億人的命。

未來百上千個星球的生命，數以千億的人的命。

如何選擇？

太沉重，那是靈魂都無法承的重負。

本無法做出的選擇。

是這麼聽著，都覺得沉重得無法呼吸。

“……我做不到……這個星球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要親手……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

王座之上的皇帝笑了一下。

他說：“其他星球上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說得輕描淡寫。

“一樣的。”

他這麼說著，再一次閉上了眼，也合上了，不再說話。

照在男人蒼白的皮上，他的頸上依稀可以看見下淡青的管的痕跡。

他閉眼坐在金王座之上，像是安靜地睡著了。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他終於可以安靜地眠。

………………

除了上面說的那些之外，皇帝其實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

帝國王室的名義現在在這個宇宙中仍然擁有著莫大的影響，也有不忠誠之士和特爾對立想要挽救衰敗的王室。然而，一個星球的毀滅，一個喪心病狂的末代皇帝，徹底毀掉了整個人類對王室的信仰和忠誠。

在這之後，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那個消失的王室，再無顧忌地投新生的帝國麾下。

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用一世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