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澈神未變,只是淡淡的對著舒侯爺開口道:“你先說吧。”
他不知道是什麼請求,自然不可能率先答應。
舒侯爺也知道有些事勉強不得,但還是堅定開口道:“下為報私仇,還犯下過滔天大罪,如今甘愿伏法,但是,想將爵位傳于長子舒睿。雖然如今沒有他的蹤跡,但下一生有愧于他,舒家永遠等著他回來。”
說到此,舒侯爺又轉頭看向小世子舒然。
只見舒然雙目明顯有波閃,睫間都有些潤,只是倔強的大大的睜著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顯然是對他失至極。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無話可說,只能嘆了一口氣道:“然兒,爹爹虧欠你兄長良多,這九年多,爹爹對你那麼寵,其實是將對你兄長的虧欠,不知不覺彌補在了你的上,所以,你比你兄長要幸運很多,這爵位,希你不要和他爭搶,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然而,小世子還沒有回話,凌霄卻忽然說道:“侯爺,我看你才是可憐!你以為,誰都會稀罕這個開國侯的爵位?”
這話帶著冰冷的質問,幾乎是字字誅心。
然而,舒侯爺卻是皺了皺眉之后,眼前忽然一亮:“睿兒,你是不是睿兒?”
凌霄卻轉過,不看他一眼,冷冷道:“你的睿兒早就死了。”
“不,你一定是睿兒,我從見你第一眼就有覺!你一定是我的睿兒。”舒侯爺這次卻更加堅定了起來。
回頭細想,這個人所做的一切,所有的異常反應,這都不該是一個陌生人所應該擁有的。
凌霄忽然自嘲一笑:“你的睿兒,你的睿兒難道不該死在你的追殺下嗎?”
“追殺?”舒侯爺的臉猛的一變,“你說有人追殺你?”
凌霄一聲冷哼:“裝的倒真是像,如果不是你,又有誰會去追殺一個抱著孩子的村婦?”
舒侯爺面迷茫:“可是我真的只是尋找你的下落,從來沒有派人追殺過啊,睿兒,虎毒不食子,我怎麼會忍心殺掉我的骨?”
“狠心拋棄,和殺掉又有什麼區別?”凌霄向前近一步,“我能活到現在,就說明我的病可以被治好,可是你想過為我治嗎?你把我扔給一個村婦,難道不是直接放棄了我的命?”
舒侯爺頓時被問的無話可說。
因為,他本沒說錯。
自己當年確實沒有想過還有機會治好,所以,的確是相當于放棄了他。
從他出生的那一天,就放棄了他。
他,無言以對。
他,不配做一個父親。
他,甚至連祈求原諒的話都說不出。
所以,如今面前的這個青年在對話中承認了自己的份,而自己也應該欣喜若狂的,可是,這些緒,他都不配擁有。
“你……真的是哥哥?”旁邊,小世子忽然帶著怯生生的語氣,試探著開了口。
然而,凌霄卻立即否定道:“不,從我和別人換的那一天,我便和舒家沒有任何關系,從我被人救起的那一天,舒睿便徹底死去。”
說完,再也未停留片刻,直接拂袖走人。
屋,一片寂靜,以及一陣詭異的沉默。
半晌,舒侯爺才認命一般道:“王爺王妃,方才下的請求,可以答應嗎?”
宇文澈靜默了一瞬才說道:“只要你確定你尚有子嗣,傳位給長兄,本就無異議,無需向朝廷請示。”
“好,下知道了。”舒侯爺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但是里面卻著堅定。
說完,便站起,看了一眼小世子,接著,搖搖晃晃的朝外走去。
“侯爺,侯夫人的喪事還未辦,你可以先將府事務料理妥當。”忽然,宇文澈在他后開口。
舒侯爺腳步一停,角哆嗦了幾下,才道:“多謝王爺。”
事已至此,宇文澈與孟漓禾也不便再留下。
而孟漓禾也一直掛念著凌霄,自然很快便從小世子的別院離開。
然而,直到夜幕降臨,才聽暗衛稟告凌霄的回來。
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和宇文澈打過招呼,便獨自尋凌霄而去。
然而,剛走到院中,孟漓禾卻忽然腳步一停。
院子深,一個影在樹下獨立,背影蕭索孤單,只是這樣看上一眼,便能覺到無數的凄涼。
孟漓禾心里一揪,忽然想到,凌霄那困擾了已久的失眠癥,會不會也是因為此事?
在現代時,也是一名孤兒。
特別理解無父無母的孩子,那種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心。
然而,凌霄比更慘,因為他是活生生被拋棄。
而且,他并非毫不知,看他的樣子,分明就是將這件事藏在心里許久。
這次過來,也是因為,終究放不下與自己濃于水的母親和弟弟吧。
可是,那種怨恨,又豈是這樣容易便消退的?
心里忍不住越發難過起來,孟漓禾緩緩走上前,還是輕輕了一聲:“凌霄。”
凌霄轉過,忽然溢出一聲苦笑:“讓你看笑話了。”
孟漓禾皺皺眉:“凌霄,我們是朋友,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的世,如今知道了,除了心疼,再沒有其他的。”
凌霄的眼波微微有些流,竟然有人說心疼他。
這麼多年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世,所以努力,所以拼命,就是要變強大,變沒有人可以再拋棄他。
因為,他也不再需要任何人。
“不過凌霄,我方才聽你說舒侯爺有追殺你,細想來,這里面大概有什麼誤會,你還記得,那個舒大爺說過追查你們吧?我覺得很有可能是他,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可以再為他催眠一次。”見凌霄未開口,孟漓禾想了想,還是解釋道。
不管怎樣,如果知道追殺他的并不是自己的爹,心里,應該多會好過一些吧?
然而,凌霄卻搖了搖頭,眼里帶著一霾:“不需要。就算不是他,如果當年不是他的放棄,哪有后面那日日夜夜的逃亡以及夜不能寐。如果,不是我的干爹機緣巧合救下了我,我早就是一條亡魂了,是不是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孟漓禾不由沉默下來。
凌霄說的并非完全沒有道理,罪魁禍首的確是那個當年一時鬼迷心竅的舒侯爺。
半晌,還是開口:“凌霄,我只是想讓你心里好過一點,如果可以,不要一直鉆牛角尖。”
看到這樣滿眼都是擔憂的孟漓禾,凌霄終是笑了笑:“這麼多年,早就已經沒那麼難過了,只不過,要原諒,卻也是不可能。”
孟漓禾點點頭。
對于別人的苦難,沒有經歷過,所以,也沒有資格開導人家去原諒。
固然希皆大歡喜,親人團圓。
但,是別人的,至于什麼樣的決定也是當事人最有發言權。
有些事,還是要本人自己想通才可以。
因此,也沒有徑自勸下去,只是道:“那你準備怎麼辦?我是說,舒侯爺要傳給你的爵位,以及舒夫人的葬禮?”
“我是凌霄,不是舒睿,開國侯的爵位與我沒有半點關系,至于……”說到這,凌霄眼眸微閃,“葬禮我不參加,但我會披麻戴孝,報答十月懷胎之苦。而且,當初并不知,錯不在。只是,這之后,舒家同我便無半點關系了。”
孟漓禾莫名松了口氣。
還好,他至沒有因仇恨而怨恨所有人。
然而,卻聽后,一個略帶稚的聲音響起:“你是舒家的子孫,為何和舒家沒有關系?”
孟漓禾詫異回頭,只見舒然正朝著這邊走來。
凌霄蹙了蹙眉:“原因我不想再解釋了,舒家還有你,你繼承那爵位也一樣。”
“不,我不要!”年的臉帶著倔強,卻也有著不容反駁的堅定,“自小娘親就告訴我,功名利祿不過是一把塵土,是我的責任我一定會扛起,但是,長兄還在,不是我的我也一定不會剝奪。”
孟漓禾不由驚訝的看向他。
小小年紀,卻說著一出如此老的話。
心里也不由有些心酸起來,替他們那死去的母親心酸。
每日想著自己的兒子為權勢的犧牲品,到死都沒見到親生兒子回來,是多麼的絕?
所以,才會用最深刻的教導舒然吧?
想來,也是希有一天,兄弟相見,有的只是擁抱,而不是互相殘殺吧?
那里面,寄托的,是對兩個兒子的吧?
凌霄的緒也明顯在這句話之后,變得有些波,然而,還是轉過頭,強說了一句:“我心意已決,什麼都不要說了。我累了,你們走吧。”
說完,干脆不再看兩人,直接走進屋子。
舒然頓時焦急的要追趕過去,然而,孟漓禾卻一把將他拉住:“舒然,給他點時間吧,慢慢來。”
舒然的腳步因此停了下來,看樣子,倒是聽進去了孟漓禾所說的話。
然而,低頭一看孟漓禾那抓著自己袖的手,卻是倏地躲開,臉頰詭異的漲紅了起來。
孟漓禾不由有些詫異,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然后就聽到一句……
“我還沒有問你,你就是那個奪走我初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