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谷柏在午后乘坐專機抵達了深州市。

王誠已經在軍用機場等待蘇谷柏，看到他邁著蹣跚的步伐從飛機上走下來時，王誠眼眶一熱，上前幾步扶著蘇谷柏的胳膊，語氣滿是沉重。

“老首長，我……”

“王誠，你不用覺得愧疚，小北是軍人，這是他的使命，與你無關！現在，能不能，能不能把他的尸找到？好歹能葬在，葬在他媽媽邊！”

蘇谷柏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哽咽與悲痛，那是他的兒子啊，那是他的骨啊，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多麼殘忍的事？

王誠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沉重無奈，“老首長，咱們先去現場看看況吧，況很糟糕，如果有任何的作，都很有可能造山二次坡！”

蘇谷柏沉默了很久，他抬頭看著雨后湛藍的天空，這樣，這樣清澈，可是這天空下，再也沒有他的小北，再也沒有他的兒子！

“當然，老首長你放心，我們不管付出多努力，一定會讓蘇戰北同志回家的！”

王誠語氣堅定，這是對蘇戰北的尊重，也是對他最后的關懷，他們不能讓自己的戰友葬在這孤寂的荒島，他們不能讓自己的同志回不了家！

蘇谷柏擺了擺手，疲憊說道，“先去看看再說吧！王誠，你先帶我去趟卿卿家里，我接，接一起去島上吧！”

王誠一愣，只聽蘇谷柏沙啞著聲音說道，“懷了小北的孩子，一直等著小北回來，可是現在小北他，卿卿接不了啊！就讓去送小北最后一程吧！”

此時的蘇谷柏冷靜的可怕，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除了紅腫渾濁的眼眶還有嘶啞不堪的聲音之外，他的緒本就沒有太大的起伏。

有那麼一瞬間，王誠甚至有一種錯覺，覺得蘇戰北本沒有死，或者說，在老首長的心中，蘇戰北還一直活著，他從沒覺得自己的兒子離開自己。

“這兩個孩子啊，還是有緣無分吶，到死，都沒走到一起！”

蘇谷柏抬頭看著天空翱翔的鳥兒，他眼底翻滾著淚水，卻始終沒讓眼淚流出來，就那麼靜靜站著，直到風將眼眶里的最后一滴眼淚吹干。

“老首長，可是林思卿現在懷孕，去島上合適嗎？萬一孩子再出了問題，這豈不是？”

王誠在聽到林思卿懷孕的消息時，先是一驚，隨即心中竟然升起一抹酸的喜悅來，或許，林思卿腹中的孩子，就是支撐老首長的唯一支柱了！

所以這個孩子一定不能出事，蘇戰北已經為國捐軀，他們不能讓他的孩子再有任何意外，不論付出多代價，他們都要讓這個腹子平安誕生！

蘇谷柏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沙啞，他說道，“你不懂這兩個孩子的，如果執意不讓卿卿去找小北，或許真的會為了小北殉啊！王誠，這兩個孩子真的能為了對方去死！”

蘇谷柏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當林思卿在電話里哭得撕心裂肺時，當苦苦哀求他，讓也上島去找小北時，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緒，竟然也低低哭出了聲。

他答應了林思卿的求，他答應帶上島，就算不能找到小北，可是這座島，卻是離小北最近的地方了！這座島，是小北最后倒下的地方啊！

王誠扶著蘇谷柏上了一輛軍車，他們一路疾馳，很快就到了林思卿所在的婦產醫院。

軍車從醫院的特殊通道徑直開到電梯口，蘇谷柏與王誠乘坐專用電梯一起上了樓，徑直找到林思卿的病房。

此時的林思卿，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般，靜靜坐在窗邊，雙眼一直盯著那座島的方向，即使什麼都看不到，可是卻始終不肯轉移視線。

一旁的賀凈源面沉重站在林思卿旁邊，眼中也滿是擔憂。

從那聲炸響起，從痛哭著給蘇谷柏打完電話時，就整理好服，穿上鞋子，然后靜靜坐在窗口，一直眺著遠的海面，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哭泣。

蘇谷柏走進病房時，就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林思卿背對著門而坐，即使他看不清楚的臉，可上散發著濃濃的悲傷，使得整個病房都沉浸在悲涼的氣氛中。

“卿卿，走吧，我們去看看小北吧！”

蘇谷柏走到林思卿后，在肩上輕輕拍了拍，聲音中的哽咽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林思卿仿佛被人從夢中喚醒，茫然回頭，仰頭看著蘇谷柏，喃喃說道，“蘇伯伯，小北哥哥他沒死，真的，他讓我等著他的！”

蘇谷柏的一顆心被林思卿這短短的幾句話頓時揪在了一起，他想說話，可嚨卻格外的酸，怎麼也說不出來。

林思卿的視線又轉回了窗外，眉心蹙輕聲說道，“他在執行任務前，讓我等他回來的！就在炸前，我還夢到他了，他也說讓我等他！蘇伯伯，他從來沒有食言過！”

蘇谷柏眼眶通紅，他看著林思卿木然的臉，那黯淡的眼神中帶著最后的一期盼，他的心里竟然也跟著涌起了的幻想，或許，或許小北真的還有生還的希？

“卿卿，如果他活著，就一定會回來了！走吧，咱們去接他回家！”

蘇谷柏強忍著悲痛，扶著林思卿站了起來，慢慢往病房外走去。

賀凈源沒有跟林思卿一起走，他知道此時以自己的份是沒有資格上島的，而且他不忍心看到林思卿傷心絕的那一幕，他不想看著最后的希破滅！

說他逃避也好，說他懦弱也罷，就像他不敢相信蘇戰北的死一樣，他也不想看到林思卿的痛，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會不顧一切將抱懷中。

林思卿與蘇谷柏并肩走在醫院的走廊里，他們都沉默的掙了別人的攙扶，兩人就那麼互相攙扶著，一個白發老人，一個大肚孕婦，都走得步履蹣跚。

軍方派出的軍用直升機已經停在醫院的樓頂，一行人從電梯上到樓頂，在打開樓頂防火門的瞬間，巨大的風向他們迎面撲來。

林思卿的頭發被吹起，的衫在這樣的狂風中飛揚起舞，腹中的孩子似乎也到了這樣的風聲，輕輕的了，仿佛在告訴自己的媽媽，的腹中還有一個小生命。

林思卿與蘇谷柏一前一后上了直升機，王誠幫他們戴好耳機，系好安全帶之后，直升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緩緩離開醫院樓頂，往荒島的位置飛去。

飛機掠過湛藍的海面，天空澄凈的像是一面鏡子，這是深州市最常見的景，也是蘇戰北喜歡的，林思卿記得很清楚，蘇戰北說，他想喜歡深州市的藍天與碧海。

可現在，他卻在這藍天碧海中失去了蹤影，這是多麼刺骨的痛苦，林思卿側頭看著直升機在白云間穿行，抿著，雙手著肚子，著孩子細細的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