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夜足足怔了半盞茶的時間，魂才飄回來，啞聲道：“來人，喚敬事房和務府管事大臣，王妃，你幫本王查一查。”

敬事房的職責，是帝王每天晚上歇在哪個宮裏，寵幸了哪位娘娘，一夜要了幾次水……

務府管事大臣，則記錄宮廷往來的每一人，誰何時了宮，見了何人，呆了多久，都有冊子可尋。

玉淵心頭一震，朝李錦夜微微頷首後，大步走出寢殿。

敬事房和務府總管兩人匆匆而來，玉淵令他們找出李錦夜出生前一年的冊子，一頁一頁翻過。

懷胎十月，李錦夜是足月生。

他生下的時辰，往前推演九到十個月，倘若高樸恰好進了宮，倘若皇帝恰好沒有寵幸類公主，那麽……

玉淵把兩本冊子並在一起，兩個時間慢慢靠近，整個人僵得像一尊塑像。

高樸六月十八宮；

寶乾帝整個六月不曾寵幸類公主，隻讓高貴妃侍寢了一次。

而李錦夜是來年四月生下來的，算起來時間上，竟是天無！

玉淵的心劇烈的跳了幾下，又飛快的將冊子前前後後翻了個遍，許久，才聲著道：“王值！”

“奴才在！”

“拿紙筆。”

“是！”

王值戰戰兢兢把紙筆奉上，玉淵接過來，一氣嗬在紙上寫下兩個時間，“去給王爺！”

王值接過來，看著安親王妃鐵青的臉，多半個字都不敢說，直接拿進寢。

片刻後，一聲低低的，抑著雷霆鈞的怒吼聲傳出來，玉淵眉頭皺得極，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白紙黑字一筆一筆記錄在案，理智告訴，老皇帝說的是真的；

可上，高樸的形象在所有人口中，都是嫡仙似的人，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心頭被什麽東西得死死，不過氣來，玉淵起走到殿外，緩緩的深吸了口氣，餘掃過角落裏垂首而立的李公公。

恰好此刻，李公公抬起了眼睛，很晦地看了玉淵一眼，突然笑了笑，又飛快的垂下。

那笑意十分細微，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發現不了，而恰好玉淵的眼風掃過，看得清清楚楚。

更讓吃驚的是，那笑容裏含著一古怪的意味，要形容的話，甚至有一點挑釁……甚至是輕蔑的意思。

玉淵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的錯覺。

呼吸微微有點，臉上卻極其平靜道：“李公公，寶乾十八年，我的太外公高斌時任文淵閣大學士，後因黃河決口誤了工，被皇帝送到河工上，做苦力而死，那時候，類公主還沒京吧！”

李公公角僵的挑了挑，麵癱似的道：“回王妃，寶乾十八年，公主還沒有進京。”

“寶乾二十五年，我外公被任命為務府總管，在任五年後，寶乾三十年被死刑，拋荒野，那個時候，類公主京了嗎？”

“這……”

李公公額頭的汗滲出來，“時間太久，老奴記不得了。”

“寶乾三十年秋，類公主才進宮，而我外公在寶乾三十年的春夏之秋，就已死了。”

“王妃真的……好記。”

玉淵靜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皇上一早就恨著高家，他把公主放在永和宮裏，可見他對公主也極為討厭，否則堂堂北狄類公主，又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容之。”

李公公：“……”

“一個讓他討厭的子，和別的男人茍合產下一子，天子的威儀損，卻隻是將那子死，留著那私生子活在這世上，這是何道理？若換了我，怕是容不到他長至三歲，生下來就讓接生婆掐死了。”

玉淵頓了頓，道：“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他甚至還容我舅舅多活了許多年，這……又是何道理？”

李公公臉慘白的跟個鬼似的，深深的垂下了頭，冷汗從額頭滴落下來。

玉淵看著他大汗淋漓的樣子，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從心裏冒出來。

“來人，將高貴妃生前十年，敬事房所有的冊子都拿來我看！”

……

殿裏，四周的芒暗了下來。

李錦夜癱坐在榻上，低垂著頭，天地間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人。

二十年的，辛，籌謀，艱難……此間種種，仿佛都被真相匆匆帶走，隻留下荒涼和荒唐！

龍床上，寶乾帝渾濁的眼睛著他，默默不言。

倘若此刻李錦夜能抬頭看他的父皇一眼，定會發現帝王的眼睛中著濃濃的殺氣和譏笑。

恰好此時，玉淵走進來。

走到李錦夜邊，手輕輕落在他肩上，目卻淡淡地看向寶乾帝臉上。

“暮之，我在南越國的時候，跟那裏的大巫學過一種，此隻需兩滴，便可驗出你和皇上是不是真正的父子，這與咱們中原的滴認親有異曲同工之妙。”

話落，床下，床上的人都瞬間有了靜。

寶乾帝瞳仁驟然一，李錦夜則猛的抬起頭。

玉淵飛快的從指尖挑出銀針，在李錦夜的食指深深一刺，出兩滴珠在玉碗中，又往碗裏頭灑了些白的沫。

“皇上，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敬事房和務府的冊子也有可能作假，我唯一信的，就是這個，咱們是騾子是馬，就用來見分曉吧！”

說罷，將李錦夜的手一鬆，飛快的握住皇帝那布滿老年斑大掌。

行將就木的老皇帝突然發出驚人的力量，他甚至一把掀開玉淵的手，裹挾著滿戾氣怒吼道：“你敢迫朕？”

玉淵的眼中沒有任何表，上前一步，直視皇帝的眼睛：“隻是一滴而已，皇上在怕什麽？”

老皇帝剛剛那一掀用盡了全力，此刻隻能仰著脖子，用力著氣，但看向玉淵的眼神卻極為猙獰。

“還是說……李錦夜其實就是你的親兒子，你編出這個謊言就是為了從子上給他致命一擊。”

“阿淵？”李錦夜驟然出聲，清瘦的劇烈的戰栗，“你在說什麽？”

玉淵俯下，雙手捧住他的臉，“李錦夜，整個六月他的確沒有寵幸過公主，但他寵幸了高貴妃。但你知道嗎，他已經整整十年沒有過高貴妃一頭發了，因為他恨高家骨。試問，高貴妃年輕的時候，他都不，年紀大了，反而能吸引帝王的寵幸嗎？這突然如其的一次寵幸，因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