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令貴妃慢慢走近，玉淵和張虛懷扭頭對視一眼，師徒二人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擔憂。

這人此刻出現在城牆上，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令貴妃走到二人中間，低頭看著城牆下的李錦夜，輕輕的笑了一下。

“安親王的話說得義正言辭，本宮倒有幾句話想問一問，倘若皇上沒有圍困安親王府，沒有派蘇長衫出征，那王爺是不是就不會反？”

話落，整個牆牆外一片死寂！

……

萬裏之外，孤城涼州。

風雪突如其來，一夜間席卷了這座千年古城。

城，寒將城中所剩無多的明暖燈悉數凍住，唯餘滿城“沙沙”的落雪聲。

城外，落雪一層一層覆上蒼茫大地，將骨和跡掩埋，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整整三天三夜的殺戮。

蘇長衫半著上半，雙盤坐在炕上，裏咬著一塊布，冷汗從他健碩致的上落下來。

溫湘半跪在他側，手中拿著一隻小小的銀針，正在他上穿針引線。

涼州刺史馬承躍抹了把滿是汙的臉，“回世子爺，咱們還有一萬五千人。”

蘇長衫拿下裏咬著的布，痛苦道：“比我預想的要多。傳我的令，所有人吃飽飯，原地休整。”

馬承躍了，沒接話。

“怎麽著，別跟我說城裏的糧不夠？”

“夠，夠！”

馬承躍愁眉不展道：“我隻是在想，萬一匈奴人再進攻，咱們可……”

“沒有萬一，肯定會再進攻！”蘇長衫冷冷睨他一眼：“告訴弟兄們，犯我山河者，必當誅之，咱們沒有退路，隻有戰！！”

馬承躍一時間心跳如雷，不敢再說，匆匆離去。

蘇長衫等他離開，又將布咬進裏。最後一個結打完，溫湘拿剪刀將線剪斷，又將上好的金創藥倒在傷口。

蘇長衫疼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下。

溫湘收了藥箱，“世子爺，好了！”

蘇長衫吐出已的布，狠狠地了口氣，“了幾針？”

“不多，十二針！”

“真他娘的疼！”蘇長衫咒罵一聲。

大慶立刻將裏與他披上，二慶端上熱茶油餅，蘇長衫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哪還有半分世家子弟的儒雅。

整整三天，這是他第二次進食。

三天前匈奴人第一次圍城，南城門差點被攻破，最後是靠城裏的石頭，將匈奴人擊退。饒是這樣，五萬大軍隻餘三萬。

一場仗折損兩萬士兵，何等慘烈，到最後，蘇長衫眼隻看得見漫天的紅。

匈奴人第二次圍城，是在昨天傍晚時分，鐵在夜裏映出冷冷的，殺戮聲如同野一樣咆哮著，而他也在殺敵時，不小心被匈奴人砍傷了後背。

雪亮的甲片被浸了，看不出本來的，到最後，他生生被大慶二慶拖著，才拖回了房裏。

好在，第二次圍城結束了！

蘇長衫五個油餅吃完，很沒形象的將油手往上了，用熱茶漱了下口，冷笑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老祖宗做的詩，沒騙人！”

他話裏地帶出一子不祥的意味，溫湘忍不住開口打斷他道：“世子爺，左右有我！”

蘇長衫扭頭看一眼，淡笑道：“是啊，我還有你，幸好有你！對了，能不能替我紮幾針，一針下去就能變得力大無窮的那種！”

“說什麽暈話呢！”溫湘白他一眼。

蘇長衫半邊子往炕上躺下去，慢慢合上了眼睛，似自言自語，又似與旁的人細聲待。

“不是暈話，是我真的想，這樣就能死些人，我這破子……算了，我先瞇會，匈奴人也不是鐵人，也要吃飯拉屎睡覺，睡足了，才會開打，後麵是場仗啊，能不能活著去見他，就看……”

他頭一歪，沉沉睡去。

溫湘卻在一旁紅了眼眶。

堂堂世子穿上盔甲，拿起彎刀跟虎狼一樣，蠻子被他一刀一個……所有人都惶惶然的時候，唯有他先士卒，最後被抬進來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打著。

最後一力道都沒了，真正的強弩之末。

溫湘將被子蓋在他上，朝大慶二慶看了一眼，三人走出房間，掩上了門。

溫湘咬咬牙開口道：“阿淵讓我護著你們家主子，我不能食言，萬一城破，你們倆個想辦法把他敲暈了帶走。”

這念頭其實在溫湘心裏盤橫了無數回。

這三天瞧得分明，匈奴人的刀又快，馬又壯，心又狠，涼州這點兵馬和部署，遠遠不夠，城怕是難守，隻有用這種法子，方能保住世子的命！

大慶與二慶對視，眼中風雲湧。

片刻後，兩人同時單膝下跪，跪倒在溫湘麵前。

溫湘愣了愣：“你，你們這是做什麽？”

大慶深吸口氣，“溫姑娘，況擺在這裏，我和二慶隻能殿後，本帶不走世子爺。”

“我們把世子爺給你，無論再難，你一定要把他帶回京城，帶到三爺邊，哪怕是！”二慶說這話的時候，眼眶泛了紅。

溫湘整個人晃了晃。

是了，連這個人都能看明白的趨勢，他們這些男人又怎麽會不明白。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匈奴最後一次攻城，勢必傾巢而出，不會再留有一餘地，真正的殺戮才剛剛開始。

溫湘趕搖搖頭：“我不行的，我不會武功，隻會看病，帶不走他！”

大慶昂首道：“溫姑娘，那便夠了！”

“我家世子看著吊兒郎當，在大是大非麵前從來沒有掉過鏈子，他為主帥，絕對不可能棄城而逃，必是戰盡最後一滴。”

二慶的聲音嘶啞無比：“到時候我們將他打暈，替你們殺出一條路來，這條路要殺出來很難，我們二人朝夕相，最有默契，了誰都不行，還有，千裏馬我們已經私下為你們準備好了。”

大慶點頭，臉上毫無半點即將赴死的懼然，“溫姑娘，我們可以死，但世子爺……不能死！求你了！”

溫湘眼角一跳，一腥衝到了嚨，最後努力將腥下去，“我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