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為頭酸楚得一陣陣痙攣，飛快的垂眼看了看他。有時候，人隻有在經曆生死以後，會產生微妙的變化。

這一雙冰冷的，瀕臨死亡的手，一下子掏空了他，所有的溫，掙紮，膽怯都從心口了出去。

得他形銷骨立，一無所有。

“蘇長衫，你總說我是個傻子，其實……你也沒有聰明到哪裏去。”

蘇長衫哼哼了幾聲，算作回答。

他的聰明，都在別。

在這人上，他一向是個傻子。

“你不會死的，他們……會找到我們。”

謝奕為黑沉沉的瞳孔裏流出一層暖暖的流，“以後我們都要……都要……好好的！”

零零落落的一句話，讓蘇長衫眼圈微紅。

他聽明白了，也聽清楚了。

要好好的！

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我好好的，你就好好的！

“要是我死了呢？”他用盡吃的力氣，問出這句話。

謝奕為的目從他上移開，許久，從他裏輕輕吐出一句話

“你死了，我替你守著！”

蘇長衫一下子崩潰了。

五髒六腑被千萬道利刃絞碎了淋漓泥，他張了張，簡直想咬斷這傻子的頸脖。

可惜，他已經沒有那個勁，頭一歪，陷無盡的黑暗中。

然而，意識消失的那一瞬間，他的手突然一翻，死命的抓住了謝奕為的。

謝奕為搖搖墜的心，終於開裂。

他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倘若此刻蘇長衫能醒來，定會察覺到掌心下的那顆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極快！

……

冷月掛空，山風微涼。

搜救仍在繼續。

越往下，樹林越，山壁更陡峭，搜尋的難度也越大，所有人的臉都變得無比的難看。

有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

駙馬周允翻下馬，大步流星走到李錦夜夫婦麵前，“王爺！”

李錦夜見是他，微驚，“駙馬爺！”

周允滿頭是汗，抱了抱拳，將聲音得很低：“公主讓我過來與王爺說句話。祭天遇刺，皇帝震怒，命衛軍，大理寺，刑部三司徹查。”

李錦夜會意，“可查出了些什麽？”

周允將聲音得更低：“王爺，所有死士的裏，都藏有劇毒，這毒太醫院驗了，名白蛇草，產自南越，也隻有南越才有。”

“這話什麽意思？”一旁的玉淵臉上霎那間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腳。

周允心道：我的個姑啊，你倒是小聲些啊。

“沒什麽意思，公主說王妃去過南越，小心為妙！”

說罷，他再不肯多言一句，抱了抱拳，趕上馬溜了。

玉淵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消息，目不由地向李錦夜看過去。

李錦夜用氣聲吐出一句話：“是有人忍不住，向我手了！”

玉淵一聽這話，怔愣了足足半晌的時間。

白蛇草是南越特有的劇毒。

和李錦夜一前一後都去過南越。

安親王妃的醫使得最好的，便是毒！

三個條件聯係到一起……幕後黑手指向了安親王府。

玉淵一把抓住李錦夜的手，“是他嗎？”

李錦夜閉上了眼睛，像是說給阿淵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代天子祭天，實實在在有接班登大位的意思。我這個有異族脈的親王，心生異念，殺而代之。”

“就憑白蛇草這一樣，皇帝信？”

“不會隻是這一樣，隨著三司深調查，指向安親王府的線索會一條一條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玉淵的口氣頗為不善：“要殺的人是他，懷疑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李錦夜挑挑眉，“這招賊喊捉賊，我也使過。”

“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玉淵話落，隻聽山腳下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還有氣！！”

找到了？

玉淵心底的喜悅毫無節製的湧出來，“李錦夜，我去看看！”

“阿淵，等下！”

李錦夜反扣住的手，冰涼的手指纏上的：“我猜想，宮裏一會就有人來。”

玉淵急急問道：“是喚你進宮？”

李錦夜點點頭：“不論我在宮裏出了什麽事，哪怕是下了大獄，你都不要急，隻要你三叔有口氣在，我定會無恙。還有，不論有人讓你看什麽，讓你說什麽，你都不用理會，隻說不知道！”

“轟隆”一聲。

找到人的喜悅被這幾句驚魂的話，打得煙消雲散。

玉淵著聲道：“李錦夜，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錦夜低頭親了親的側臉，正再說，卻聽後有人喚道：“安親王，皇上宣你即刻進宮。”

來得真快！

李錦夜瞇起眼睛，飛快的在玉淵耳邊說了句：“別擔心，我也不是全無準備！”

說罷，他整了整衫，理了理發冠，轉，用極為平靜的聲音道：“本王這就隨你進宮。”

玉淵看著李錦夜消失在暗夜的背影，手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才慢騰騰的喚了聲，“江鋒。”

“小姐！”

“你扶我一把，站得久了，有些麻。”

江鋒憂心忡忡的上前扶住人，低聲道：“王爺不會有事，小姐安心。”

玉淵抬頭看著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回頭我書信一封，你讓沈易明日一早啟程，送到南越去！”

“小姐？”江鋒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玉淵沉默了一會，“他說他不是全無準備，可我心裏依舊擔心，已經到了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關頭，便是為著我一個人的私心，我也不能讓他出事。”

江鋒輕輕地垂下眼：“是！”

……

九月初九的上弦月，淒冷清。

可惜今夜的帝都，能平心靜氣賞月的人，寥寥無幾。

安親王府，宅。

左、右兩個廂房分別躺著兩個人，一個渾多傷，流，但傷不算太重；另一個則右臂骨折，腔髒傷嚴重，氣若遊。

從兩人被抬回來到現在，廂房裏始終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一盆盆的水從裏麵抬出來。

目驚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打開，玉淵和張虛懷一臉疲倦的從裏麵並肩走出來。

衛國公忙迎上去，“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