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能出院的病人都出了院，或者暫時出了院，對生病的人來說，回家去，和家人一起過團圓年，是最幸福的事了。

醫院走廊里靜悄悄的，分診臺里一個年輕的小護士，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楮，在這寂寂的午後，獨自坐著，像一個打量這個世界的靈，一點都不見困意，讓人不得不嘆，年輕又健康的生命，真的太好了！

流甦抱著一大束怒放的康乃馨，走過長長的回廊，輕輕推開了程左的病房門。

程左睡著了，在這寂靜的午後，他睡在醫院的病床上，眉頭深深皺著，睡夢里必定也是淒風苦雨，家破人亡。

程珊珊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子趴在病床邊兒，頭枕著自己的胳膊，也睡著了，一臉的憔悴和愁苦。

睡得並不深，流甦的腳步聲將驚醒了，抬頭茫然地看了看，發現進來的人是流甦，苦笑著了一句︰“流甦，你來了。”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驚喜。

“流甦嗎？”病床上的程左大概聽見了程珊珊剛才的話，立刻睜開了眼楮，帶著疑問了一句。

“是的，是我。”

流甦輕輕地回答︰「我來看看你」。

流甦看著程左，程左瘦得不樣子，蒼白著，有點像石膏的。

眼楮更大，眼窩塌陷，上是藍白條的病號服，仿佛穿在稻草人上般的空空。

頭發剪得很短，卻更能看得清楚，里面有了很多白發，看上去就是幾骨頭湊的人，氣質全變了。

“流甦，你怎麼來了，你知道我病了？謝謝你來了。”程左有點語無倫次，說完這句話，便哽住，閉著，勉強控制自己，不讓眼淚落下來。

“程左，怎麼樣，好點了嗎？”流甦看著他，問了一句。

流甦心里也不好，想到了幾年前，在大學校園里的程左，那樣年輕，那樣帥氣，跑起來和風一樣快，全都散發著荷爾蒙的味道。

流甦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校園。

那晚有清涼的風，有很好的月，程左站在一棵開花的大樹下，他為理了理被夜風吹的長發，低頭看著。

他的眼楮里是青春的火焰，是的火焰，他在月下說“流甦，要畢業了，你跟我走，你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會你一生一世。”

月下，也看著他，沒有一一毫猶豫，便點了頭，因為相信他，相信他說的會一生一世的話。他們在月皎潔的夜晚，在一棵開花的樹下，定下了終生承諾。

但仿佛時的船在晃，不過眨眼間，他們的就消失了，就像做了一場甜的夢，夢醒時程左對說︰“流甦，對不起，我上了別的人，我們在一起已經三年了，今天是生日，我選擇陪過生日，所以沒回來過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在痛苦中，流甦接了這一切，選擇了退出，怎麼一眨眼間，那個背叛了婚姻的男人，落到了這步田地？

流甦心里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也沒有心碎一地的痛楚，只是覺得不真實，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深款款的人，在這麼短的時間，竟然拋棄深，也丟掉了健康，變了這個樣子，這太不真實了。

程左看著，看著這個跟著自己來到陌生大城，自己過，又拋棄了的子，終于控制不住了，泣淚長流。

他哽咽著，只能說出來一句話︰“流甦，謝謝你來看我，謝謝你來看我。”

“程左，別太激，安心養病吧，會好起來的。”流甦心里也難過了，不看程左，低著頭，把那束康乃馨一枝一枝在櫃子上的花瓶里，然後拿出去注水，好半天才回來。

見程左一直在落淚，緒不太穩定，流甦又安了他幾句，然後告辭了。

走出醫院的大門，流甦覺寒冷從四面八方襲，再隨著散開，覺到徹骨的冷，流甦仿佛被凍著了，仿佛沒辦法抗拒那寒冷，流了滿面的淚。

這時，突然看見了夏子墨，他大步走過來，看見他臉上溫暖的笑容，流甦撲過去，撲進他溫暖的懷里，被他抱住。

不再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