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王樂瑤起得很早,蕭衍還在沉睡,有細微的鼾聲。知道這幾日, 蕭衍都頂著巨大的力, 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如今事總算解決了大半,他可以安心地睡覺了。
睡一頓好覺這種事對于普通人來說也許很簡單,但是對于蕭衍來說, 卻是無比艱難的。王樂瑤很見他能睡得如此深沉,因此不忍心打擾。
枕著自己的手臂, 靜靜地看著蕭衍的睡。男人睡著的時候,眉宇之間的戾氣會收斂起來,變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想起當初,看到他站在王家的門前,軀高大,異于常人, 卻猶如喪家之犬般狼狽。若不是看到那條一飛沖天的青龍, 可能他們之間就不會有後面的故事。
王樂瑤順著他的臉部廓, 一直看到脖頸, 肩膀,然後目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上有兩道疤痕, 之前一直用兩個麂皮護腕遮住。曾問過他這兩個傷痕的由來, 他說是在瓜步之戰時留下的, 那兩個麂皮護腕是他的長兄所贈。每每當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時, 就會那兩個護腕,好控制住自己的心魔。
近來,他已經不怎麼需要那對麂皮護腕,也能坦然面對這兩個傷痕了。
此刻天地格外寂靜, 就像站在一片無人的曠野,心境會無比的安寧。王樂瑤聽到窗外有細微的響聲,就披著一個厚毯子下床走到窗邊,輕輕地推開。
迎面卷來一陣寒風,原來外面下起了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寢殿中燒著幾個炭盆,所以特別地溫暖,而外面的低溫,反而降低了的燥熱。
從行宮回來以後,便沒有從前那麼畏寒了。從前總是手腳冰涼,如今像這樣著腳站在地上,手腳都還是熱的。
“下雪還開窗吹風?”後響起蕭衍沙啞低沉的聲音。
一只壯的手臂從臉側過去,“啪”的一聲把窗戶關上了。
王樂瑤還沒回過頭,就被蕭衍打橫抱了起來,“不睡覺,還著腳到跑?”他隔著毯子,拍了一下的部,“誰你這麼不聽話?”
王樂瑤的臉微紅,“你為何打我……”
“不聽話還要打。”蕭衍咬著字,將放躺在床上,自己也躺到的邊,手將抱到懷里。
“過兩日,朕就要帶著大軍開拔了。朕會讓六弟監國,命王端守衛宮城,謝羨為中書舍人,可自由出宮廷。舅父和叔父會負責糧草的調度,還有國中的春種,以及宗室之事,這些你都不用擔心。凡遇到大事,你可跟他們商量。懸而未決的,再派人來問朕。”
這是帝王的絕對信任。
王樂瑤對蕭衍安排蕭宏跟王端均沒有異議,但對他忽然提拔謝羨為中書省的吏,到有幾分意外。中書省的權力越來越重,而中書舍人一般是由寒門出,有才華得不到晉升的人居之。謝羨在這個位置上,不算屈才。依照蕭衍這個男人小氣的個,應該是把謝羨遠遠地發配走才對,怎會放心將他置于宮中,還賜了自由行走的權力。
蕭衍好像知道在想什麼,笑到︰“經歷了這麼多事,朕還不信你嗎?何況此次募兵,謝羨在其中往來奔走,出力甚多,短短時間,就為朕爭取到一萬兵力,連庾家都倒向了朕。他能一心為公,朕自然也要投桃報李,否則不是顯得朕太小氣了嗎?”
“陛下竟然懂的用投桃報李了。”王樂瑤贊賞地點了點頭。
“朕近來都在很努力地讀書,自然有進步了。”蕭衍不免有幾分得意。
“陛下是驥子龍文,前途不可限量。”
蕭衍頓時一愣,但又不好意思明問,那樣會顯得他打臉很快。算了,以後還是不要在文化人面前翹尾了。
王樂瑤從他的表已經看出端倪,捂輕笑。為了維護男人的自尊心,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兩個人又在床上膩了一陣子,方才起。
用過早膳以後,他們一起去了壽康殿。蕭宏和謝魚恰巧也在,正陪張太後說話。張太後雖然深居宮,但也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勢不容樂觀,蕭衍不說,就只能問蕭宏。可一個婦道人家,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
“二郎和皇後來了。”張太後笑道。
蕭宏和謝魚要起請安,蕭衍按了按手,“自家人,不必見外,坐著吧。”
王樂瑤坐到張太後的邊,看到謝魚臉不好,問道︰“阿魚,你怎麼了?”
張太後替說道︰“說是吐得厲害,什麼東西都吃不下。醫開了幾副藥吃下去,也不見好轉。我懷二郎那會兒也是,頭三個月,人都瘦了一圈,半年之後才好轉。按照老人的說法,坐胎穩,所以吐得很。”
謝魚勉強笑了一下,又想吐,張太後忙命如意去取了陶盂過來。
蕭衍把蕭宏單獨了出去,對他說了準備前往會稽郡的計劃。
蕭宏拜道︰“阿兄,我願隨你一同前去!”
“弟妹懷孕了,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你還是留在都城。論實戰的經驗,沈約勝于你,何況有桓公在旁,朕這里,你無需擔心。倒是都城外的那些北府軍,你得派人盯了,以防生變。”
北府軍雖不能用,但五萬之眾不是小事。萬一鬧事,也足夠威脅都城的安全。
蕭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北府軍,其他的倒不問題。
蕭宏知道論行軍打仗,自己跟阿兄比的確是差遠了,只能道︰“那阿兄多加小心。有任何需要,及時告知我們。都城這里,我會盡力。”
蕭衍手按住蕭宏的肩膀,十分用力,蕭宏甚至有些吃痛。
但他知道,這其中包含著信任,期許,還有他不能辜負的兄弟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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