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你這樣一撒手,讓所有事變得好復雜,讓我……變得好辛苦啊。”
陸淵捷靜靜地吐出這個稱呼來,就像莫方還在一樣,就像那些日子里,他和莫方坐在庭院里頭,時不時看向遠的莫晚,兩人對視一笑,皆是會心。
他也是這麼他的,岳父大人。
現在也是一樣,就好像一切都沒有變,莫方還活著,莫晚和他也還好好的,沒有離婚,沒有糾紛,依舊舉案齊眉相親相一家人。
如果莫方還沒有死,如果莫方現在還在,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那麼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有了理由。
莫方去世了,他再無任何理由,無從解釋,也沒說理兒。
于是一切都偏離了軌道,原本算好了的一切計劃,全部都了。
離開了。
這是他未曾預料過的事,他原本以為,只是鬧鬧脾氣,卻沒想到如此傷痛,如此決絕,一走就是三年。
莫晚站在一顆常青松的后面,沒有邁步子,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靜靜看著坐在墓臺前面對著墓碑的那個男人的背影。
手指一下一下地摳著指甲,一陣發疼,好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
就連,都似乎覺得回到了從前。
陸淵捷的語氣都還是那樣,稱呼也還是那樣。
他爸爸為岳父大人,現在也依舊這樣。
“岳父大人,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當初那樣讓我措手不及地離開了我,當時你走了,我忙著理你的后事,還有一大堆糾纏的事務,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離開了我。而這一次,回來了,我和再次遇見,我原本覺得,這就是命運,該遇見的人就是會遇見的……”
陸淵捷輕輕笑了笑,吐出命運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心里頭覺得安穩。
他一直就是這麼堅信著的,自己和莫晚,是命運,那麼無論經歷多的風風雨雨,終究是能夠相守的。
命運這兩個字,像是一種有魔力的咒語。
他輕輕笑了笑,笑聲清朗,“要怪也怪你生的丫頭太倔強了,怎麼……就那麼堅持呢?到現在還是這樣,哪怕再次回來了,我想要綁在邊,依舊是徒勞,還是想要離開我,老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岳父大人,要是你還在就好了,你怎麼這麼快就走了呢?明明,你比我更能降住的。生病了,分裂出兩個人格來,是神病,你看,你的離開對而言打擊有多大。”
說到這里,陸淵捷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是會好好照顧,我很早就答應過你的,這將是我畢生的職責,只是,如果要離開我,我覺得……我自己也快要神病了。”
他手拿過一旁的瓶子來,輕輕擰開,在香臺前的三只小酒杯里頭倒上了,然后將三只小酒杯里的酒都灑到了地上。
這才自己拿起了瓶子湊到邊,重重喝了一口。
看上去,他似乎已經在這里坐了好些時間了,香臺前的地面上,灑了一片酒,而酒瓶里,也已經漸漸空了。
陸淵捷索直接在這大理石的臺面上躺了下來,一只手枕在腦后,看著藍天白云,目空而遠。
像是在思索什麼,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莫晚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把這麼一個莊重肅穆的地方,當家里一樣自在,直接就席地而臥了,心里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來。
一看,他就是經常來的,在不在的這些日子里,他是那個理父親后事的人,他是那個會來探父親會來陪父親說話的人。
而自己作為親兒,實在是太失職了。
如果說,心中對他有什麼怨懟,有什麼無法釋懷的,在這一刻,看著這個躺在父親墓前陪父親喝酒說話的男人,那些怨懟和無法釋懷的,也都已經暫時消失了。
“你說,他可嗎?”
就在莫晚覺得陸淵捷不會再說什麼了的時候,就忽然聽到了他的聲音問了這麼一句。
眉頭輕輕皺了皺,并不太理解這話里的意思。
“你見到他了吧?我的那個孩子,在寶貝肚子里還沒型就沒掉了的那個孩子,岳父大人,你見到他了吧?長得可嗎?像我還是像?是男孩兒還是孩兒呢?我真的……特別特別想知道,做夢都想。那原本應該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原本應該盡寵長大的……我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就沒了。”
陸淵捷聲音里有著濃濃的哀傷,讓人聽了都忍不住容,“你如果見到了他了,幫我好好照顧他,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兒,你就好好照顧我的兒或者兒子吧,告訴他,爸爸很他,只是有緣無分罷了。”
莫晚聽了這話之后,渾一震,全的和神經似乎都瞬間僵了,就這麼定在那里,死死地咬著,眼眶已經紅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來。
而陸淵捷躺在那里,大抵是酒意已經上來了,毫沒有顧忌此刻是墓地這樣一個地方,直接就輕輕闔上了眼皮。
莫晚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下去的,腦中始終轟鳴著陸淵捷的那些話。
那個孩子,那個還沒型就沒掉的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孩兒?是像我還是像?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兒,你就好好照顧我的兒或者兒子吧,告訴他,爸爸很他,只是有緣無分罷了……
有緣無分罷了……
莫晚走到停車場,腦中一陣一陣的劇痛,甚至能夠清晰覺到,自己這樣無法克制的劇烈心,以至于似乎某個人格已經囂著要沖出來占據自己的。
這是第一次,如此力地試圖抵抗……
幾乎像是能夠聽到那個暗的人格,那個小,在腦子里囂著,我要出來,讓我出來!
莫晚坐進車里,鎖上了車門,整個趴在了方向盤上,雙手抱著頭,表痛苦地嗚咽著,像是傷的小。
聽著腦子里那些囂的聲音,終于忍無可忍地痛苦呼出了聲來,“滾!別來煩我!”
而后一切平靜,像是腦子里一線忽然斷掉,然后那些囂聲就忽然那麼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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