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賀宴舉辦了三天，所有人都麵榮，從京城傳回來的訊息也越來越多。

怎樣的狀元袍加，怎樣的街誇……

“……漁兒過了年才滿十七歲，這比當年的吳狀元二十歲年齡又年輕了三歲…..”顧長春跟幾人春風滿麵的談笑著。

看到桌子另一邊坐著的曹氏，“海哥兒考的也不錯…..”

顧長春帶著幾分微醺，頭一次對曹氏出笑臉。

曹氏忙低頭道謝。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

這聲音隻讓聞著膽寒，在這喜氣洋洋的時候，是哪個不長眼報喪來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

跟著又一個聲音傳來。

隻見三四個小廝連滾帶爬的衝進來，神惶惶如喪考妣。

顧長春的臉頓時很難看，還冇來得及嗬斥，就聽那幾個小廝齊聲喊道：“海爺被下大獄了！”

這一聲讓滿院子的人都呆住了。

“下大獄？”曹氏尖一聲站起來，“誰？海哥兒？”

“小姐，小姐，”顧十八孃的小廝從人群中找出顧十八娘，撲了過去，“爺下大獄了！”

這一下大家終於清醒過來了，頓時一片嘩然，鼓樂聲停了。

然後就聽婦人一聲尖，原來這邊曹氏暈倒了。

顧十八娘看著眼前跪地痛哭的小廝，隻覺得形搖晃，下大獄？下大獄！

“躲得過這一時，卻躲不過這一世蟲命該死。。。”老和尚的聲音似在耳邊響起。

也很想暈過去，但是，不能，現在必須站著，站的穩穩的。

的耳嗡嗡的響，所有人的聲音都往耳鑽，但卻忽遠忽近。

“…小姐…..小姐….爺被抓走好幾天了……”這是小廝在哭。

“…..漁兒呢？漁兒有冇有事？”這是顧長春在喊。

“….天呀…..二甲進士轉眼就被下獄，這得做了什麼忤逆的大事啊…..”這是有男人在。

“….完了，完了，會不會株連九族啊….”這是婦人們在哭。

“….早知道這一家就是喪門星…..”這是眾人們在罵。

賀宴瞬間散了，顧十八娘幾乎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家裡的，但在外人眼裡，方纔的依舊冷靜如常。

指揮仆婦掐醒曹氏，讓人先送回去，請了彭一針來家，又喚過小廝，跟顧長春等族中長老一起詢問詳。

事發生的很突然，以至於前腳報喜的人剛走，這邊就晴天霹靂打下來，算起來前後相差不過四天。

小廝們反應快一路狂奔回來報信，壞是對事的因由不清楚。

“….我們搬了新宅子….爺和同科們出去吃酒….大晚上來了好些人….爺就被帶走了…..兇神惡煞….”小廝又累又怕，癱坐在地上前言不搭後語。

“漁兒呢？漁兒也如此？”顧長春拍著桌子大聲喊。

“冇有，冇有，漁爺冇事…”這是另個一小廝答的，“漁爺聽到訊息讓我回來，自己去找大老爺了….”

黃世英看去，認得是顧漁的小廝。

顧長春聞言整個人鬆了口氣，被去筋骨般靠在椅背上。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道，隨後麵沉沉的看向顧十八娘，“你們兄妹，還真都是行事驚人…..”

他的眼中寒意頓顯，曾經因為顧十八孃的金錢以及顧海中解元帶來的一溫然無存。

顧十八娘隻覺得心底冰寒，什麼都冇變，什麼都冇變，這些人冷漠無視他們一家的心腸從來都冇變。

曹氏死的時候他們慶幸冇有玷汙了顧氏宗族的聲譽，顧海死的時候他們慶幸了一個可能危及顧氏宗族聲譽的禍害，自己死的時候，他們也一定慶幸顧氏宗族了一個棄婦的汙名….

黃世英的麵上擔憂卻是未減。

“海哥兒到底出了什麼事？新科進士下獄，是前所未有的事，這一定不是小事，定然是怒了皇上。”沉聲說道。

怒皇上！所有人的神都驚懼起來，皇上要是一開口，顧氏宗族就能被連拔起，這樣大家都完蛋….

“冇事，大老爺的信一定就要到了….”顧長春站起來帶著幾分焦慮來回踱步，“不行，府得到訊息比咱們快，得去他們那問問…我去，我親自去…..”

他說著話，顧不得天黑，招呼幾個同輩人就坐轎直奔府衙。

餘下的人皆是麵惶惶，看顧十八孃的神也很是不善，如果不是懼怕行事犀利早就當麵破口大罵了，憤憤的嘀咕著大家各自散去。

“十八娘，彆擔心，有大老爺在京城，還有漁兒….”黃世英著的頭，聲安。

卻見這小姑娘猛的轉過頭，原本茫然的眼神瞬時犀利。

漁兒…..顧十八娘在舌尖過這個名字。

“如果是他乾的，我一定會讓他陪葬！”一字一頓說道，旋即轉大步而去。

留下一臉愕然的黃世英，這孩子說的什麼意思？他？他是誰？漁兒？

夜已經深了，但院子依舊燈火通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惶惶，毫無睡意。

顧十八娘在大廳裡已經坐了好一會兒，整個人似乎老僧定一般，冇有人來打擾，直到曹氏的哭聲傳來。

顧十八娘一驚猶如大夢初醒，帶著些茫然的看去，見曹氏在仆婦的攙扶下而來。

“備車，備車，我要去京城，我要去京城，現在就走。”氣若遊的喊著，腳步虛浮。

“娘，我去，”顧十八娘猛的站起來，沉聲說道，看向曹氏，“你留下。”

“我去，我去，我去，我的海哥兒…..。”曹氏已然神渙散，隻是哭著反覆這句話。

“娘！”顧十八娘一聲頓喝，嘶啞尖利，讓所有人都不由打個寒戰。

曹氏終於安靜下來，看著顧十八娘，掩麵痛哭。

“你聽我說，”顧十八娘深吸一口氣，抓著曹氏雙肩，“娘，現在家裡就我們兩個人，我們能依靠的也隻有自己了，按理說我們該兩人都去，都去救哥哥，但我想了想，不行，娘，現在彆人是指不上了，而且還極有可能落井下石，所以，娘，家裡必須留下個人，你是長輩，留在這裡，萬一遇到什麼事，於於理你都有說話的份…..”

曹氏已經心神慌，“家裡？家裡還能遇到什麼事？”

顧十八娘咬了咬下，吐出兩個字“除族”。

曹氏眼睛一翻，整個人又了下去，嚇得一眾仆婦喊哭。

尚未離開的彭一針施了針，又開了安神的湯藥，看著站立窗前單薄瘦小的影，大老爺們的眼圈都忍不住紅了。

老天爺這是造孽啊！

“十八娘，夫人的心神經不起刺激，你有什麼話著點說。”他輕聲說道。

“恩。”顧十八娘輕聲道。

“十八娘，你真要自己上京？”彭一針遲疑一下，問道。

“恩。”顧十八娘道。

“十八娘，這麼大的事，還是你家族裡長輩出麵的好，你一個小姑娘….”彭一針輕聲勸道。

“隻有我這個小姑娘，是隻關心哥哥生死的人。”顧十八娘轉過，淡淡說道。

對於顧十八娘一家和族裡人的關係，彭一針也是清楚的，聞言歎了口氣。

“這是畢竟是生死大事，濃於水，你莫要太…..”他斟酌著說道。

顧十八娘搖搖頭，臉上掛著淒淒的笑，濃於水，那一世不也是生死大事，但是結果又如何？

了斷娘和哥哥命的，就是這些族人，在合族利益麵前，他們就是微不足道的螻蟻，隨時可斷的壁虎之尾。

“你去吧，家裡有我。”曹氏的聲音突然幽幽傳來。

“娘，你醒了。”顧十八娘幾步走過去，製住哽咽道。

曹氏平躺在床上，臉煞白，但眼神已經不再如前那麼渙散。

“十八娘，你去吧，你哥哥就靠給你了….”說著話，眼淚大顆大顆的滾下來，握著兒乾瘦的手，兒從地獄羅剎裡爬出來，帶著滿心創傷，這些日子勞心勞力，眼瞅好日子就要來了，卻……。

這麼瘦小的兒，卻不得不托起整個家，曹氏終於泣不聲。

直到此刻，顧十八孃的眼淚才掉了下來，但很快甩去了淚水。

“娘，你放心。”回握住孃的手，重重的晃了晃。

“大娘子，我陪十八娘一起去。”彭一針忽的在旁說道。

曹氏和顧十八娘聞言帶著幾分震驚看向他，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對他們避之不及，隻怕被牽連上。

“十八娘不是一直說我去京城就能當神醫了麼？”彭一針嘿嘿笑道，“摟草打兔子，兩不誤。”

曹氏從床上猛的起來了，下地就給彭一針跪下了。

嚇得彭一針立刻也跪下了。

“大娘子，老彭不起。”他顧不得禮節，是把曹氏扶起來，“大娘子，你們都是善人，也是我老彭的恩人，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些虛禮就不要講了，我這就寫信讓我家那口子帶孩子們來建康，他們鄉下人冇什麼見識，但守門守戶還是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