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喜氣的哄鬧聲驟然靜了下來。

南曦安靜抬眸，秋水瀲滟般的容映著冠霞帔，傾城絕艷，從容中帶著溫婉，朱勾起一抹淺笑，如一朵娉婷青清蘭，綽約淡雅，偏又勾人心魂。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俯行禮。

“眾卿平。”俊雅天子語氣溫和，目落在殿中一對璧人上，瞳眸對上南曦絕容，呼吸微微一窒，隨即從容淡笑，“朕和皇后也過來湊個熱鬧，蹭一杯喜酒喝，恭賀小皇叔新婚大喜，夫妻和鳴。”

表從容含笑，像是幾天前的不愉快從未發生過似的。

果然天子最擅長偽裝，帝心難測這句話向來沒有說錯，縱然心里早已暗藏殺心，面上依然能帶著笑意送出祝福。

在皇家，自小接權勢斗爭，早已習慣波云詭譎的宮廷，所以表里不一早已是一種習慣。

南曦斂眸，不由又握了容毓的手。

他的地位和兵權都是靠著本事打下來的，為先帝最小的弟弟，景明帝最小的兒子，若非自己本事強悍，誰又能真心地護著他？只怕早已經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廷里被撕了碎片。

不過皇后娘娘不是還在足之中？今天居然也來了，果然是趁著這個大喜的日子算準了容毓不會拿開涮，所以才想借機解了足的懲罰。

“多謝皇上的祝福。”容毓語氣淡淡，因著今日大喜，心好，聲音也了些許平日里的淡漠，聽起來有了些許溫度，“來人，請皇上上座。”

容楚云淡笑：“不急，朕還沒敬皇叔一杯呢。”

話音落下，旁邊就有侍奉的下人恭敬地呈上酒盞，容楚云抬手端起一盞酒，“這杯酒敬皇叔。”

容毓接過，一飲而盡。

容楚云又斟了一杯：“這杯酒敬皇嬸兒。”

九五至尊當眾敬酒——即便是貴為攝政王妃，也必是誠惶誠恐地接過謝恩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

然而南曦只是從從容容的淡笑，說了一聲「多謝皇上」，就要手接過酒盞。

然而斜里忽然來一只手，在之前把酒盞接下：“曦兒不擅飲酒，這杯還是本王來喝。”

說罷，又是一飲而盡。

殿當場響起一陣哄鬧：“皇叔威武。”

“皇叔真是把皇嬸兒疼到心尖尖上了呢。”

容楚云縱使心中不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會表出來，況且他今日本來就是為送祝福而來，若在這里擺出帝王架子，未免顯得心狹隘。

只是心頭仍有疑，不由就開了口，語氣有些深沉：“皇嬸是九霄閣千金？朕怎麼從未聽說過？”

此言一出，在場的宗親子弟都大吃一驚。

九霄閣千金？

南曦從容淡笑，神坦：“母親休了父親之后，我就被母親派來的人接去了九霄閣。”

“所以南夫人是九霄閣之主？”

九霄閣之主的岳母大人也勉強算是個主子吧，南曦心安理得地點頭，面上沒有半點心虛：“嗯。”

容楚云猛地握了手。

南夫人居然是九霄閣之主？怪不得有勇氣做出休夫的決定，可這些年……

“這些年怎麼從未聽人提起過？”

如果早知道是九霄閣之主，他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跟南相和離。

南曦淡道：“我娘低調，本來只是想跟爹好好過日子，沒料到我爹如此不靠譜，傷了心，休夫離開之后才派人告訴了我的份。”

容楚云心里想著九霄閣，忍不住后悔，還要再問些什麼，卻聞容毓開口：“皇上有很多問題要問？”

皇帝陛下表頓住，從善如流地轉了話題：“難得大喜的日子，眾位皇弟不妨也都給皇叔敬杯酒如何？”

親之日鬧喜堂，在行禮之時只并不稀奇，就算是皇家規矩森嚴也難免想熱鬧熱鬧，原本礙于攝政王威儀深重，宗親中年輕的皇族子弟即便跟他年紀相仿，因為輩分的關系也不敢太過放肆。

不過此時皇上開了口，無疑給其他躍躍試的人壯了膽，從齊王、魯王開始，所有的親王、郡王和世子，紛紛自案前舉杯而起。

容毓眉眼淡漠，眼底掠過寒芒。

南曦握了握他的手，無聲安。

“還是我們兄弟幾個先飲幾杯比較好，小皇叔今日難得親，萬不可誤了新人吉時。”

殿中一位年輕男子站起，端著酒盞，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稍后有空再敬皇叔不遲，三皇兄說是不是？”

氣氛微凝。

在場的年輕子弟雖平日里嘻嘻哈哈裝傻，可心里門兒清，皇上跟攝政王不和。

那麼此時不管是真的想湊這波熱鬧，還是有什麼其他的目的，這個節骨眼上幫襯攝政王幾乎就等同于跟皇上作對。

說話的男子乃是當今云王，皇族之中排行第七的親王容楚修，今年剛及弱冠，向來低調淡泊，不爭名利，存在不太強。

之前皇子奪嫡他沒有參與，從來置事外，所以手中積攢的權力比不上其他幾位，風頭也沒他們盛，不過當今皇帝登基之后，對他的打也。

所以這句話出自云王的口中，大上也就是起了個活躍氣氛的作用，談不上幫誰，自然也談不上跟誰作對。

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淡，卻到底也沒再繼續說什麼，淡淡道：“既然如此，朕就不耽擱皇叔和皇嬸的吉時了。”

禮部儀站在一旁已是戰戰兢兢，生怕皇上跟攝政王在大喜的日子里鬧起來，好在皇上今日似乎真的是過來祝福的，被云王打圓場之后沒再多說什麼。

儀趕高唱一聲：“房！”

蓋頭輕垂，蓋住了新娘子傾城麗。方才在王府大門外，容毓是存著讓人看見南曦的意思，也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日娶的人是誰，攝政王府的當家主子是誰，以及九霄閣千金是誰，所以蓋頭只蓋了一半，直到此時才完全放了下來。

容毓握住南曦的手，陪一同往新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