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允許。

　太子親征, 和他親征有區別嗎！若前線發生，太子出事，和他出事有區別嗎？！

　胤礽認為, 區別很大。

　“汗阿瑪，若您在前線，遇到八旗軍隊嘩變出事, 獨留兒子。以兒子的威，不住京中的人。您若出事, 京城中的八旗勛貴立刻就會沖進皇宮殺了兒子。”胤礽冷靜道，“但若是您坐鎮京中, 以您的威, 無論前線如何, 京中都不會。”

　皇帝和太子的份不一樣。皇上在外出事, 那麼太子不一定能穩住朝綱；但相反, 康熙這個皇帝看似反對的人很多的，但他們都只敢在心里嘀咕, 康熙的地位其實非常穩固。只要康熙在京中，就無人敢作。

　“雖然說這話不吉利, 汗阿瑪可能不聽。但事實就是, 我若出事, 無論是大哥還是弟弟們, 都能繼承我的缽, 被汗阿瑪培養合適的、讓其他反對大清新政的保守勢力不喜的繼承人。而且汗阿瑪無事，我出事, 汗阿瑪的雷霆之怒他們很難忍。”

　“殺我的好很小, 殺我的壞很多, 若我親征, 他們反而要擔心我的安全，生怕我會在前線出事。奪嫡宮都是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死一個太子，讓他們全家陪葬，他們怎麼會如此傻？”

　“但若汗阿瑪出事……”胤礽磕頭，“兒子無能，兒子恐怕無法為汗阿瑪報仇。”

　康熙怒道：“起！”

　胤礽伏地不語。

　康熙怒得沖到胤礽面前，抬起腳想踹胤礽幾腳。

　但腳抬起來之后，康熙又舍不得踹下去，只能狠狠地跺了幾腳：“來人！把太子關進東煌宮嚴加看守！不準他出來！”

　胤礽嘆了口氣，又向康熙磕了幾個頭，乖乖跟著侍衛走了，沒讓人拖。

　太子被足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朝野，一時間朝野轟，有人歡喜有人憂。

　難道皇上和太子終于反目仇，奪嫡可以正式啟了？

　“太子哥哥！我給你送吃的來啦！”

　胤礽被足的東煌宮，一群小阿哥魚貫而。

　正在憑借記憶畫地圖的胤礽抬起頭，微笑著對弟弟們點點頭：“你們的三哥、四哥和五哥呢？”

　六阿哥胤祚道：“三哥正在加印報紙，睡在報社不回來；四哥一邊排查大清科學院中的外國人，一邊安他們；五哥去了理藩院。”

　七阿哥胤祐幽怨道：“我和六哥與五哥同歲，我們也可以幫忙啊。”

　八阿哥胤禩小聲道：“我只比五哥小一歲，我可以幫忙。”

　胤礽道：“我離京之后，需要你們忙碌的地方很多，你們不用著急一時。”

　胤禟拉了拉胤礽的袍子：“二哥，你真的要親征嗎？汗阿瑪都把你關起來了，你還能親征？”

　胤礽道：“汗阿瑪是英明神武的皇帝，他會理智行事。”

　胤禟低著頭，嘀咕道：“去前線好危險啊，你和汗阿瑪都不親征不行嗎？”

　胤礽搖頭：“不行。若我和汗阿瑪都不去，前線除了大哥，一定會找各種借口貽誤戰機。”

　胤禟癟：“我不明白。”

　胤祚惻惻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當年三藩八旗將領徘徊避戰，空吃糧餉。汗阿瑪多次催促下，時任寧南靖寇大將軍的順承郡王勒爾錦，寧愿自己彈劾自己勞師糜餉，解除大將軍、削掉郡王位，也無法命八旗將領積極應戰。”

　小阿哥們都沉默了。

　這一段故事，他們上課的時候聽太子哥哥講過。

　后來汗阿瑪讓趙師傅率漢軍前往云南，才迅速結束三藩之。

　而后趙師傅因打仗太積極被八旗勛貴找借口彈劾，擼了所有實職。趙師傅才留在京中大學任教培養青年軍，順帶給他們上課。

　沒錯，真是順帶。趙良棟教完胤禔和胤礽之后，就很出現在宮廷中，小阿哥們要聽課還得“千里迢迢”去大學。

　不過小阿哥們本就每隔幾日要去大學聽群賢爭論，倒也不麻煩。

　有才華的人都比較自傲。康熙問趙良棟為何不像對待胤禔和胤礽那樣手把手教其他小阿哥，趙良棟非常耿直道：“臣未在其他皇子中再見一位將才。”

　康熙半晌無語，合著這家伙是嫌棄自家兒子沒用？

　趙良棟理直氣壯。行軍打仗很吃天賦。若是中層、底層軍他倒是能隨便培養，但皇上顯然不會讓自己兒子去前線當中層、底層軍。那麼他就只讓小阿哥們了解打仗是怎麼回事，便無法教了。

　若是像太子和大阿哥這種將才，多個他都教。

　胤礽得知此事之后笑著對趙良棟道：“趙師傅，那你得好好養生，多活幾年。我的弟弟中，十四估計也是一位不輸大哥的將才。”

　趙良棟知道太子許多神異之，當即道：“臣一定能活到教導十四阿哥的時候。”

　小阿哥們雖然被趙良棟嫌棄了，但他們都很佩服與敬仰趙良棟。

　凡事不愿輸人的胤禛更是背下了許多兵書，老去找趙良棟求教。

　他就不信了。論武力值，他僅次于太子哥哥和大哥，三哥現在沉迷寫文章罵人，手越來越廢。

　他怎麼就沒有將才了？！

　趙良棟和胤禛聊了幾次之后，特意向康熙上折，讓康熙以后千萬別讓四阿哥領兵。

　康熙再次半晌無語。

　他問胤礽：“保，你說朕把這奏折給四阿哥看看，你說如何？”

　胤礽黑著臉道：“若汗阿瑪不想四弟在趙師傅去世后去挖趙師傅的墳，還是別做這事吧？”

　康熙只好作罷。

　趙良棟雖然耿直，但很會耿直到這地步（胤礽：確定？）。

　康熙非常好奇，四阿哥究竟為何讓趙良棟如此失態。

　于是康熙帶著胤礽變裝后藏在趙良棟書房隔壁，著墻聽胤禛和趙良棟的對話。

　康熙聽著胤禛有竹侃侃而談，今天兵還在陜西，明天兵就在浙江了，聽得康熙滿頭霧水。

　胤礽不斷給康熙順氣：“汗阿瑪消氣，消氣，雖然四弟在紙上談兵，但他其實計算出最優速度，如果按照理論，這是有可能達到的。”

　康熙深呼吸：“他不考慮路上損耗，將領不聽命令，中途遇上意外？”

　胤礽道：“大概在四弟心中，不遵從軍令的將領，就直接砍了吧。砍一遍，那些人就聽話了。”

　康熙：“……以后朕絕不能讓他領兵！你也給朕記住”

　胤礽：“嗯……”

　他的四弟弟，怎麼說呢，用一個二次元的老梗，就是“不懂人心”，或者說太過自傲，認為自己能夠控制住人心。

　四弟弟真的不能去領兵打仗，倒是可以為一員帶著士兵沖鋒的大將。

　哦，四弟還能在城下罵，搞人心態降低對方的士氣。

　胤礽在胡思想趙良棟和胤禛的事時，小阿哥們已經嘰嘰喳喳鬧開了。

　六阿哥胤祚、七阿哥胤祐和八阿哥胤禩在說外面太危險，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在嚎京中會不會也很危險，十一阿哥胤禌開始抹眼淚說害怕，胤祹安胤禌，而胤祥往胤礽懷里鉆。

　“怎麼了？”胤礽抱穩胤祥。

　胤祥抱著胤礽的脖子，腦袋埋在胤礽懷里，哽咽道：“太子哥哥，我害怕，你能不能別去冒險？”

　胤礽著胤祥手極好的絨絨后腦勺，道：“為太子，冒險的時候，我就該沖到最前面，這才是合格的太子啊。十三，別害怕。哥哥離京之后，你就去和小五、十二一起住，太后會保護你。”

　胤祥把頭死死埋在胤礽口不起來：“我怕……”

　被太子哥哥養的這段時間，是胤祥最開心的時間。即使他還小，也明白胤礽對他的好，與周圍曾經照顧過他的人完全不同。

　德妃對他只是責任，有自己的親生兒照顧；額娘雖親近他，但他們不住在一起，除了幾句己話，額娘無法為他多做什麼。

　胤祥永遠記得那一天，他躲在草叢里哭泣，太子哥哥俯把他抱起來，替他拍掉上枯葉，干臉上眼淚，帶著他去拯救所有弟弟妹妹。

　太子哥哥在胤祥心中，就是無所不能的英雄。

　胤祥完全無法想象，如果太子哥哥出事的形。

　“有汗阿瑪在京中護著我，大哥也會保護我，我親征其實很安全。”胤礽拍著哭得直打嗝的胤祥的背，無奈道，“喂喂，別一副我去了就死定了的樣子，好不好？這樣太不吉利了，都給我笑！”

　因胤禌和胤祥大哭，也忍不住抹眼淚的小阿哥們咧開，一邊嗚咽，一邊出難看至極的笑容，看得胤礽直嘆氣。

　他只好讓人拿來游戲和仿造西方制作的新奇糕點，挨個哄弟弟開心，向他們保證自己出征絕對安全，絕對會毫發無損的回來。

　康熙站在門外，聽著屋里的哭聲，不由也紅了眼眶。

　他最終握拳頭，轉離去，沒有進門。

　在康熙離開時，胤礽抬起頭看向門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沖了。

　但連六弟都知道，以八旗的怠惰和紀律，很可能他們會故意拖延戰機，甚至會放走噶爾丹。

　歷史中就是如此。

　明明立刻就能殺死噶爾丹，裕親王福全卻放走了噶爾丹。

　胤礽了解他的伯父。福全雖不是多有才干的人，但腦子絕對不糊涂。

　福全為什麼會“稀里糊涂”地放走噶爾丹，讓噶爾丹糾纏了大清七年，耗費糧餉無數；讓國好不容易休養生息養出來的一點盛世氣息消失殆盡；讓原本志向高遠激進魯莽的康熙磨平了所有理想，只敢“無為而治”？

　當初三藩之時寧南靖寇大將軍勒爾錦為何自己彈劾自己，福全就為何會“稀里糊涂”。

　康熙也知道。

　所以他才會駕親征，率領軍督戰，就怕出現這種事。

　可惜，中途他生病返回，前腳一走，后腳福全就不住八旗將領，“稀里糊涂”放走了噶爾丹。

　胤礽一邊哄著弟弟們，一邊想，汗阿瑪記了他二十年的“探病時面無憂”，或許也有這方面的遷怒吧。

　那時年天真的自己，并不知道汗阿瑪那次生病將會造多大問題，引發多大危機。

　他只是欣喜于汗阿瑪的病原來不重，松了一口氣，對汗阿瑪承擔的沉重一切一無所知。

　回看第一世，他滿腦子都是皇位，看不見百姓，看不見大清，看不見這個世界的變革。雖這就是一個封建王朝太子的局限，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他的汗阿瑪。

　誰讓他是汗阿瑪親手養大，兒不教父之過。

　但事實就是，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合格的儲君。

　這一世，他想當一個合格的太子、合格的儲君。汗阿瑪沒能功督戰的征伐噶爾丹，他替汗阿瑪完。

　即使現在的噶爾丹比他第一世中強大許多，他也會畢其功于一役。

　大清正在上升期，需要休養生息，撐不住長期的征戰。

　法國為什麼越打仗越衰弱，英國為什麼越打仗越強盛？因為法國打的是陸地戰，陸地戰就會耗費無數命、資；英國打的多是海戰，消耗比陸地戰許多。

　這就像是現代戰爭中，能海軍威懾、空軍轟炸能解決的事，就不會派出陸軍。

　陸軍只要上場，就一定會損耗國力。

　征伐噶爾丹，要供養十萬人的吃喝用。這天價軍費，就算未來能從準噶爾汗國拿回來，但也需要時間將準噶爾的資源消化。

　如何讓戰爭謀奪的利益大于戰爭的消耗，是一個需要詳細計較的詢問。

　胤礽送走所有弟弟，又將胤祥哄睡著之后，抱著剛洗完澡香噴噴的弟弟，開始胡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