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芳一直在跟前伺候茶水,這會子不免問道:“主子是怎麼了?總覺得主子心里有事似的。”
青梔拿過茶盞捧在手中,皺著眉道:“是有心事,不知道是怎樣的,只覺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麼東西。大抵也不是什麼要事,不過讓我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怡芳有意安青梔,努力找了讓人開心的話來說:“現在事都順順利利的,主子只消想想今天的事——由于春羽姑姑出面,太后娘娘的心意被主子得知,又幫主子解決了難題,多好啊。主子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覺,明天去太后娘娘的靈前,誠心誠意地上一炷香……”
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看到青梔的臉忽然大變。
“是了!是春羽!”青梔驟然起,隨便披了一件裳,就往外走。
梳月剛進門,一不留神與青梔撞上,從未見過自家小姐有這般驚慌的時候,扶住就問:“怎麼了小姐?出什麼事了?”
青梔道:“來不及解釋那麼多,快,都隨我去萬壽宮!”
夜風漸起,吹過了鐘靈湖,激起了陣陣漣漪后,又縈繞到宮道之上,青梔頂著這樣的風,一路急行,終于來到了萬壽宮門前。因為想讓太后的魂魄多看幾眼,這里燈火通明,照著回家的路,暖橙的燭讓青梔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青梔的一只腳才邁過門檻,就聽見里面傳來混的聲音,嘈雜中聞得有人說:“快,快找人去稟報兩位貴妃娘娘,春羽殉主了……”
青梔的了,闔上眼,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雙像是沒有力氣一般,再邁不出一步。
怡芳瞪大了雙眼,“春羽姑姑……春羽姑姑……為什麼會……”
“是我滿腦子記掛著宋家三皇子的那些糟爛事,忽略了。”青梔的面容上顯出自責與痛苦,“姑姑說話一向是簡潔明了,今天卻反復說了兩次‘放下了心’,且言語之間都是叮囑我保重,更是提前賀我為皇后,這,這就是同我道別啊!我竟然錯了……”
梳月的眼淚當即就流下來了,哭著扶住青梔,口中依舊還要寬,“小姐不要自責,姑姑是心存死志,勸不回來的。”
青梔和梳月的這份傷心,許多人同,萬壽宮里的哭泣聲并不比太后薨逝時低多。這宮里實心待人的并不多,春羽卻向來溫和慈藹,只要不及的底線,這位老人便總是留了一份善心,能幫把手的,絕不推辭。
宮中的斗爭永遠不會停止,爾虞我詐或是勾心斗角,都時時刻刻在上演,但總有一些人,恪守著心里的一份良知,哪怕掉深淵,哪怕登上高位,都不改初心。
或許一時的心狠手辣,能讓人達到目的,可芳名能被流傳的,一定是如太后,如春羽這樣,懂得“何為善良”的人。至這些念,青梔會告訴自己的兒,讓他們也牢牢記著。
春羽是吞生金自盡的,在那之前,將自己的頭發梳得非常齊整,又尋出了一太后賞賜的裳穿好,在床上永遠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顯得十分妥帖而面。
因著面目如生,一開始喊春羽去用晚膳的宮人還當睡著了,直到跟著的小宮記掛著春羽的,去推了推,才發現已經沒有了氣息。
青梔到時,春羽還未殮,在人前,青梔作為主子,大聲哭泣不合禮數,只能強忍著了眼角,哽咽地說:“著人去告訴皇上,替春羽收拾好,到時候本宮會去求皇上恩典,將春羽與太后一起安葬。”
母親去了遙遠的北方,太后亡故,春羽追隨而去,從此能夠指點青梔、在青梔累時輕輕一的肩膀的長輩,真的再也沒有了。
宮中這般沉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衛景昭回京,終于稍稍得到了改善。有了皇帝,宮嬪們的日子才有奔頭,雖然不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好歹能在皇上面前臉,因此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宮門等候皇上。
唯有青梔并未同大家一起,而是守在太后的靈位前,時不時還去一旁的小靈堂,為春羽上一炷香。
對于有爭寵的心思的人來說,青梔不過去,顯然是有利的。
云朵輕輕地浮著,天正好,悠閑地照進停靈的地方,帶來一些人間的暖意,青梔著喪服,清掃著桌案上的香灰,這樣的事,往往親力親為,想盡最后一份心意。有細碎的灰屑飛在空中,在線的照下,又慢慢歸于沉寂。
忽然一陣風起,將那些灰屑又席卷而起,青梔聞得聲音,轉過來,輕輕飄的白綢中,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影正站在門外,目往上抬了抬,除了平添幾分帶了鋒銳的滄桑,那人容如舊。
也不知道為什麼,青梔的眼中,忽然就落下來兩行淚。
默默地行下禮去,“臣妾參見……”
還未說話,大步走來的衛景昭已經將摟在懷中。
戎裝有些,還有些冰涼,將青梔的下半截話堵在中,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上,這是在母后面前……”
“母后看到了,會高興的。”衛景昭的聲音很沉很沉,就在青梔的耳畔,帶著復雜的,有愧疚、心疼,還有慕、想念,“你苦了。”
四個字概括了所有,青梔的眼淚更加洶涌,在旁人面前,一定要支撐著,哪怕哭,也不過紅了眼眶拭眼角,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寬厚的膛,終于可以不必再忍。
衛景昭抬起袖子,又放下,輕輕地說:“朕風塵仆仆,袖子臟,拿帕子一,朕先去看母后。”
青梔點了點頭,干凈淚水,跟在衛景昭的后一起跪拜。
經歷了戰爭,衛景昭的眼角眉間都是堅毅,跪在太后的靈位前時,卻忍不住有淚,“母后,兒子不孝,回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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