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暻大婚后, 金陵也算是進了盛夏時節,暑熱一日勝過一日。
別說殷蕙這種土生土長的北地人,就是生在金陵卻在燕地住了十幾年的紀纖纖, 如今再江南的暑熱,也很是不了。
“還是平城那邊涼快, 日頭再曬,只要走到樹蔭下立即就涼下來, 這邊啊,外面熱屋里悶,沒什麼區別。”
坐在擺著冰鼎的花廳里, 紀纖纖一邊慢慢搖著團扇一邊朝殷蕙抱怨著:“這一熱起來, 我連娘家都懶得回, 也就是你這邊離得近,我才過來坐坐。”
殷蕙嘆道:“是熱, 我在府里還算清閑,王爺每次當差回來, 都帶著一的汗,寧姐兒都不喜歡撲過去要抱了。”
紀纖纖跟著笑,隨即又很是羨慕:“三爺在刑部當差,天天都能回家, 我們家那位,這會兒還不知道在長江哪段堤岸上曬著呢。”
殷蕙調侃道:“二哥離京還未滿三月,二嫂這就想他了?”
紀纖纖當然想了,從嫁給魏昳夫妻倆就沒分開這麼久過,不像殷蕙, 在那三年戰事中與魏曕聚離多,早習慣了。
但上肯定不會承認, 哼道:“想他?我不得他一直在外面當差,回來做什麼,娶側妃嗎?”
說著說著,還是酸上了。
見殷蕙看著笑,紀纖纖自知泄了心思,眸一轉,聊起大房的事來:“黃河在北邊,大哥回來的只會更晚,可他那邊側妃進門的日子在七月,眼瞅著要到了。你說,這婚事會不會耽誤?這要是耽誤了,后面禮部還要持我們府、四弟府的側妃進門,跟著就是過年,再就是五弟那邊,大哥的側妃難道要等到明年此時再進門?”
殷蕙:“不能吧,婚期早都定下了,拖延就要套。”
紀纖纖:“那大哥是回來還是不回來?”
回來吧,為了娶側妃耽誤巡視黃河兩岸的差事,傳出去不好聽,不回來,兩位側妃都出自京城名門,新婚夜沒有新郎,怪沒面子的。
殷蕙搖搖頭,表示也猜不準。
不過知道,魏旸沒有回來娶側妃,一直在北邊忙到九月才回來。今年黃河兩岸沒有大災,有個河段發生一點小災,在魏旸的主持下理得非常及時,所以魏旸回來后,皇上夸了他,大臣與百姓們也很是夸了一陣,贊頌端王殿下為百姓連迎娶側妃都耽誤了,乃當之無愧的賢王。
對比之下,恰好忙完差事回京趕上迎娶側妃進門的楚王魏昳,風便黯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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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端王魏旸果然沒有回京,提前給永平帝遞了折子,解釋巡堤尚未結束,來回來去太耽誤功夫,就不回來迎娶側妃了。
永平帝在朝堂上讓人念了端王這封折子,大臣們立即夸贊端王心系百姓,敦厚賢德。
端王被夸,那兩位側妃家里也只有贊之聲,并不認為這樣有何不妥的。側妃只要進了端王府,早晚都會圓房,耽誤幾個月算什麼,而端王越有賢名,離儲君之位就越近,先有夫貴,才有妻妾的尊榮。
魏旸雖然沒有回來,七月下旬,端王府依然大擺宴席,在王妃徐清婉的主持下,熱熱鬧鬧地迎娶兩位側妃同時進門。
殷蕙、魏曕也帶著孩子們去吃喜酒了。
在普通人家,貴妾才有這種大擺喜宴的待遇,王府側妃比貴妾地位更高,所以喜宴也更隆重。
然而側妃再貴也是妾,王爺迎娶側妃時不必親自去迎親,給禮部,他在府里與王妃一起等著就是。而且側妃進門沒有拜堂一說,亦不用戴紅蓋頭,同時給王爺、王妃敬茶,只等著夜里圓房就算禮畢。
魏旸不在,徐清婉單獨了兩位側妃的茶。
殷蕙、紀纖纖、王君芳坐在一側觀禮。
哪怕是再見一次,殷蕙還是被兩位側妃的貌驚艷了,怪不得都說江南出人,這兩個滴滴的側妃,真是見了都想憐惜憐惜。對比之下,坐在主位上的徐清婉,嫡長子年紀只比兩位側妃小一兩歲的徐清婉,看起來簡直就像兩個側妃的長輩。
側妃們敬茶離去,宴席也開始了。
紀纖纖四看看,問徐清婉:“大嫂,怎麼沒見孟姨娘?”
孟姨娘有子有寵,有資格出來吃席。
徐清婉笑道:“子重,暫且不宜出門走。”
殷蕙想到了福善,福善是去年臘月診出來的喜脈,此時已經滿八個月了,據說雙胎都容易早產,所以福善今日也沒有過來。
孟姨娘應該也是在南下的船上懷上的,但因為是單胎,肯定會比福善生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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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還是掛念福善的,除了心境不同,福善很像上輩子剛搬到金陵的,遠離故土,邊除了丈夫孩子,沒有一個娘家人。
因此,最近殷蕙常去湘王府探福善,怕趕上福善生產,都是自己去,沒有帶上寧姐兒。
七月二十八這日,殷蕙吃過早飯就出發了,趁著天涼快來了湘王府。
福善正由郭賢妃賜給的嬤嬤扶著,慢慢地在院子里溜達。
殷蕙到了后,接過福善的胳膊,妯娌倆一邊走一邊閑聊。
福善的肚子已經非常大了,之前吃胖的臉卻瘦了下來,原因無他,懷雙胎的孕后期過于辛苦,哪哪都不舒服,胃口自然也好不了。
“四爺前日來信,說他已經往回趕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孩子們出生。”福善一手扶著腰,笑著道。
對福善而言,此時的魏昡更像的親人,生孩子這麼危險的事,魏昡能夠回來陪,會安心不。
殷蕙也專撿聽的說:“徽州離得那麼近,四爺快馬加鞭,說不定今天就到了。”
福善看看,眼中出激來:“其實有三嫂陪著我,他在不在都沒關系。”
殷蕙笑道:“凈說傻話,我哪有四爺對你好。”
走累了,殷蕙扶著福善去了里面。
在這邊用了午飯,殷蕙準備告辭的時候,福善忽然發了。
殷蕙生過三個孩子,很是沉穩,郭賢妃賜下來的嬤嬤也冷靜地安排起來,產房早就收拾好了,兩個產婆也早就在湘王府住了下來,宮里也賜了一位擅長接生孩子的醫在這邊伺候著。
殷蕙洗手凈面,換了一福善的裳,陪福善去了產房。
“生完這胎,我再也不想生了。”
忍了這麼久,懷孕的辛苦在此時完全發出來,福善一邊哭一邊朝殷蕙苦道。
殷蕙握著的手,順著道:“嗯,咱們都不生了,你這邊三個,我那邊三個,正好一般多。”
福善不停地掉眼淚:“我想要個兒。”
殷蕙也跟著掉淚,忍都忍不住:“馬上就有了,兩個呢,肯定有一個是兒。”
雖然是第二次生了,福善這次還是生得艱難,殷蕙的手都被福善攥得快要沒有知覺了,外面的夜幕也籠罩下來,宮口居然還沒有開全。
八郎已經回來了,被母攔在前院等著。
福善喝了一點糖水,都這時候了,還勸殷蕙回府去。
殷蕙瞪道:“你先生,生完我就走。”
福善邊笑邊哭。
院子里突然傳來魏昡焦急的喊:“福善!福善你怎麼樣了?我回來了!”
魏昡居然真的趕到了!
殷蕙都高興得不得了,福善更是喜極而泣,這一喜,力氣也上來了。
又疼了半個時辰,福善先生下了九郎,等了一會兒,又生了一個兒。
產婆報喜時,福善笑得合不攏。
殷蕙也笑:“你啊,真是人如其名,想要兒就來了兒,這福氣,真夠讓人羨慕的。”
福善有力氣笑,卻沒力氣說話。
殷蕙幫臉、脖子,長松了一口氣:“好了,四爺肯定著急進來,我等會兒看看孩子,就先回去了。”
福善虛弱地點頭,又激又不舍。
殷蕙的額頭,笑了笑,這才離去。
先出來,魏昡看到,急著問里面的形。
殷蕙笑道:“都好的,母子平安,四弟別急。”
魏昡喃喃道:“不急,不急。”
很快,產婆抱著收拾干凈的龍胎出來了,哥哥四斤八兩,妹妹四斤六兩,看起來差不多。
“很多雙胎都沒這個重量,王爺王妃尊貴,小主子們也長得好。”產婆笑瞇瞇地恭維道。
魏昡親眼看到兩個孩子平安,焦躁不安的心終于放下一半,扶著椅子扶手坐下去,一副力的模樣。
殷蕙笑著告辭。
魏昡要送,殷蕙道:“你與三嫂客氣什麼,好好照顧福善,我可是把當親妹妹的。”
魏昡眼圈發紅:“今日幸虧有三嫂在,不然……”
殷蕙忙勸他打住,為了不讓魏昡說更多的客氣話,轉快步離去。
天已全黑,湘王府里掛上了燈籠,殷蕙來到前院時,看見管事引著一人走過來,不是魏曕是誰?
殷蕙驚訝地慢了腳步。
魏曕見到,問:“四弟妹如何?”
殷蕙就笑出來:“生了一對兒龍胎,母子平安,您要進去看看孩子嗎?”
魏曕看眼四弟這邊的管事,道:“改日吧,四弟要照顧弟妹,就不給他添了。”
殷蕙便對那管事道:“那就別去通傳了,四爺遠道而歸,也夠累的。”
管事替主子們向蜀王夫妻道謝,恭恭敬敬地將夫妻倆送出王府。
魏曕扶了殷蕙上車。
進了車廂,殷蕙再也忍不住腰的酸乏,了鞋子,枕著魏曕的側躺在坐榻上。躺好了,舒服地嘆了口氣,微微歪過腦袋,看著他解釋道:“在產床邊坐了大半天,腰好酸,您擔待一些。”
魏曕能想象出的辛苦,否則也不至于累這樣。
“晚飯也沒吃?”他出手,一邊替按腰背,一邊皺著眉問。
殷蕙肚子,道:“哪有空吃,看著四弟妹那麼難,也沒有心吃。”
魏曕看著顯然哭過的眼睛:“你與倒是投緣。”
殷蕙笑了笑,然后,后知后覺地注意到他穿的是王爺蟒袍,仔細聞聞,還有汗味兒。
詫異地問:“您不會剛從刑部回來吧?”
魏曕:“嗯,今日很忙。”
回到王府,就得知早上出門現在都還沒回來,衡哥兒陪弟弟妹妹吃了晚飯,很是擔心,魏曕便先來接了。
殷蕙嘆道:“我都派人遞消息回來了,他擔心什麼。”
魏曕:“你是不用擔心,他擔心的是四弟妹。”
殷蕙轉過彎來,失笑:“瞧我,都累傻了。”
抬手去撥擋在眼前的一縷碎發,沒想到突然被魏曕攥住了手。
殷蕙順著他的目看過去,看到手指上有一圈發紫的勒痕,那是被福善抓出來的。
殷蕙下意識地想起來。
魏曕冷聲問:“怎麼弄的?”
殷蕙解釋過,他的臉也依然難看。
殷蕙揶揄道:“心疼了?”
魏曕抿,松開的手,臉也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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