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陷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
皇帝的斷了,在宮中養傷,不過據說恢復得不錯。
太后的在經歷了將近一個月的調養治療之后,也恢復了正常。
不過,即使如此,皇宮外似乎也始終縈繞著一種低沉的氣氛,讓每個敏的宮人都不自覺地低聲音、放慢腳步、小心翼翼。
賀清韶已經能夠下地,但是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乾清宮的間床上理政務。
這些天他忙得很,京畿的軍隊要整合——如果真的鬧起來了,必須有將郊外的五千黑甲騎兵全數拿下的把握。
雖然黑甲騎兵很厲害,但是這五千黑甲騎兵的供給掌握在天泰戶部和兵部手里,只要能夠拖住幾天,沒有糧草的黑甲騎兵又能做什麼?
而且黑甲騎兵擅長的是平原沖鋒,而不是攻城。只要提前做好準備,以京城的防衛力量和城墻堅固程度,黑甲騎兵是毫無用武之地的。
只要拖過最初的幾天,各地援兵就會從四面八方趕來,黑甲騎兵也不過是甕中之鱉。
當然,黑甲騎兵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當然是殺神王爺、定南王凌玄翼!
賀清韶一點兒都不敢小看凌玄翼。哪怕是五千黑甲騎兵全數覆滅,只剩下一個凌玄翼,都足以扭轉乾坤!
可是,是人就有弱點,殺神王爺也不例外。凌玄翼的弱點太明顯了,誰看不到他對云華郡主那份無視一切的深呢?
而且,誰讓他樹敵太多,連至親之人都盼著他去死呢?
賀清韶手中的制狼毫筆在奏折上輕輕寫了一個“準”字,將最后一份奏折放在了右邊的一疊奏折上方。
在他眼前,閃過當初和定南王初見的場景,閃過在小湯山清河長公主別業兩人締結政治同盟的談判場面,閃過定南王出手殺死寧王之前那個冰
冷而嗜的微笑——甚至,他想起了在臨山縣城之中,凌玄翼狠狠揍他屁的景。
其實,他是非常崇拜定南王,想要為定南王那樣的男人的。
說實話,定南王對他也并不算差。
就比如那次,定南王打他屁,在濃濃的恥里,賀清韶實際上是有些的。
定南王一邊打他一邊滿口“老子”“老子”的罵他,可是有那麼一個瞬間,賀清韶真的很希定南王真的是他的父親,他想要一個英雄無敵的父親。
而定南王能夠那樣怒,甚至把他按在床上打屁,恐怕在心里也是有幾分真心把他當子侄輩教訓的意思吧?
賀清韶從來沒有覺得定南王是一個頭腦簡單、只知道揮拳頭的莽夫,在他和定南王合作的過程中,他已經深深地了解到定南王在囂張跋扈的表面下,藏著細致縝的心。
即使是在強迫他跟著定南王去東海之濱游歷的過程中,賀清韶也是心甘愿地以定南王表侄的份在隊伍里跑的,而定南王雖然說話難聽,但是也從來沒有藏私,經常會教導他各種理事務的技巧和經驗。
可是究竟是怎麼走到今天必須你死我活的地步的呢?
也許是他變了,也許是定南王變了。也許是他們作為天泰和南疆的君主,注定不可能真正和平共。
當凌玄翼產生了要讓南疆離天泰控制的念頭的時候,這場沖突就不可避免。
賀清韶收斂心神,慢慢放下手中的筆,仰靠在后方厚厚的墊子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的計劃,只有一次機會。
如果計劃失敗,他要面臨的就是凌玄翼的雷霆一擊。
但是,如果計劃功,凌玄翼就算是有絕世武功,也只能飲恨授首。
趁凌玄翼還沒有將所有事都準備好,他必須
盡快出擊。
只要凌玄翼死了,南疆就不足為懼!只要再給他幾十年時間,就算南疆再出一個凌玄翼,他也有把握收服!
時間不等人。
定南王這些天一直在和各種人員、各方面勢力在接,賀清韶自然也是知道的。
現在的勢就是誰先準備好,誰先手,誰就占上風。
但是這個君臣大義名分,卻是在他這里。如果他沒有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凌玄翼本沒有理由突然造反,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必將遭致天下人的唾罵。所以,凌玄翼就是準備好了,也得等著他出破綻。
賀清韶出微微的笑意,這就是他最大的優勢。
凌玄翼只能等,而什麼時候開始,由他決定。
而他已經決定,盡早除掉凌玄翼!
不能再給凌玄翼繼續發展的機會。
“啟稟陛下,通政司副使虞顯之求見。”小太監輕輕走進來稟告。
“宣。”仰靠在墊子上的賀清韶坐了起來。
虞顯之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第一個年輕人,也是最早主投靠他的人,又是首輔嫡子,本也很能干,文章寫得好,事做得漂亮,所以賀清韶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臣下。
賀清韶將虞顯之安排在通政司,負責監察外奏章和申訴文書,就是想要將天泰場的上下通不利的弊端清除掉。在通政司安排一個自己的人,以后誰想要擅自截留奏章、阻撓言路,就很難做到了。
虞顯之在通政司做得很好,不過幾個月時間,賀清韶已經明顯到了送過來的奏章的改變。那些敢說話的奏章多了許多,他對于天泰中下層的了解也更加全面了。
而虞顯之雖然已經不再是賀清韶的中書舍人,卻依然被賀清韶特意保留了可以隨時宮面圣的特權,以示榮寵。
虞顯之緩
步進了乾清宮殿,先是作優雅地行了君臣大禮:“臣通政司副使虞顯之叩見陛下。”
賀清韶連忙讓他起道:“虞卿快快請起,不是說過了嗎,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時,不要行此大禮?”
虞顯之角含笑,整個人如同春風滌柳,溫潤清雅:“是,臣遵命。”
賀清韶知道虞顯之不是一個沒事就進宮來和他流的人,此次進宮想必有什麼事:“虞卿要見朕,可是有什麼事?”
虞顯之的臉嚴肅了下來,他看了看左右,賀清韶微微擺頭,所有宮人太監都沿著墻角靜靜地走了出去。
賀清韶的臉也跟著變得嚴肅了,看樣子虞顯之是有什麼大事要跟他說。
“陛下,臣冒昧請問一句,陛下是不是要和南疆開戰?”虞顯之的聲音不大,卻將賀清韶嚇了一跳。
不過,賀清韶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這段時間的作也很頻繁,有心人能夠看清楚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凌玄翼必然也對他的目的心知肚明,本不存在什麼泄機的問題。
賀清韶皺著眉頭看了看虞顯之,坐在床邊上問道:“虞卿可是有什麼建議?或者,你作為定南王妃的哥哥,心中有什麼不滿?”
虞顯之對于賀清韶最后一句的猜測并未表現出畏懼請罪的態度,他仍舊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對著賀清韶微微躬了躬:“陛下,臣只是有些憂慮,南疆軍隊眾多,戰力高超,而我天泰陸軍隊已經多年未曾經過戰場錘煉。如若一旦開戰,臣害怕這個結果不如陛下所想。”
賀清韶嘆了口氣:“朕何嘗不知道呢?可是,虞卿你也應當看到,南疆如今勢頭人,實力蒸蒸日上。無論是政、財政還是軍事,都于不斷上升之中。而定南王凌玄翼,卻不是一個
甘居人下之人。”
“如果再等上二三十年,朕恐怕整個天泰都不是南疆的對手了。倒不如趁著如今天泰整實力還能倒南疆之時,先下手為強。”
虞顯之一雙眼中閃著迷不解:“陛下何出此言?天泰人口眾多,地大博,雖然存在種種不足之,但以陛下英明神武之資,若以數十年辛勤治理,必然會超越南疆偏僻一隅之地,怎麼可能不是南疆的對手?”
“至于定南王,他即使再野心,也終究是陛下的臣子。只要陛下以禮儀約束,以利益易,他也只能收斂不臣之心,奉陛下為主,不敢隨意作。否則,天下雖大,也無他容之所。”
虞顯之嚴肅地退了一步,跪下來鄭重地行了大禮:
“臣以為,為君者,當以德服人,以禮教人。教化蠻夷,澤被蒼生,方為王道。”
賀清韶沉默了。
他沒想到虞顯之是來勸諫自己的。
虞顯之的話也許是對的,但是——那樣太慢了!
如果之后數十年,乃至一輩子的時間,他都要在凌玄翼的影下度過……
他雖然比凌玄翼小,但是也只是小了幾歲。而凌玄翼乃是習武之人,強健,也許等到他死,凌玄翼都還活得好好的。
那他這一輩子,什麼時候才能超越凌玄翼?才能長一個真正偉岸的男人?
殿陷了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賀清韶才慢慢開口:“虞卿之言,乃老謀國之見,朕深卿之忠心。然時不我待——朕意已決,卿無復多言。”
虞顯之抬起頭,看著坐在龍床上那個神沉重的年天子,目十分復雜。
賀清韶嘆了口氣:“虞卿若顧念你我君臣分,萬一朕……就請虞卿照顧照顧皇后和腹中的兒。”
虞顯之無言地跪伏在地上,一語未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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